木屑粉末進入了眼睛，刺痛讓這些不怕刀傷流血的士兵難以抬起自己的眼皮。還有粉末進入了肺腑，嗆人的感覺讓他們忍不住咳嗽。
滄瀾軍叫罵起來，感慨蠻子無恥之時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崩盤，士兵們在一群優秀的武院將領的引導之下抬盾後退。跳入戰壕的聯軍士兵雖然得了先手，可也不免被自己扔出去的粉屑阻礙。
隻是如此之後，戰壕已丟了一半。以往兩三個梯隊方能攻破的滄瀾盾陣，第一次被聯軍以奇怪和近乎無恥的方式輕取。
聯軍第一梯隊以傷亡慘重換取了進入戰壕的主動權，隨後幾個梯隊見此狀紛紛開始加速。聯軍軍潮喊著響亮的口號，仿佛拿下赤勒城已經唾手可得。
軒轅靈澈在北城樓上注視著這一切，從另外三方戰場傳遞回來的情報大致與北方戰壕無二。年輕的帝王忽然顰了顰眉，往北方那座點將台的瞭望塔遙遞著讚許的目光。
在他看來，伯河的手段雖然像是地痞小兒所使，在戰場之上卻堪當大用。這一點隨手可得的粉屑，為青川和碧珊海聯軍減少了數以萬計的傷亡。
“強弓手準備。”明武帝側身和葉炎傳令。鎮海將軍此時麵色十分不好看，想來也是為青川大都統這一出髒兮兮的手段驚怒。
不過雖然情緒收了極大的幹擾，葉炎治軍的效率和速度卻仍舊近乎完美。萬餘強弓手在北城門匍匐，借著城樓遮掩隱弊身形。
若是任何一個聯軍將士看到這一幕，恐怕都要驚得目瞪口呆。戰爭已經打到了這個地步，就連以弓箭聞名天下的青川軍，弓箭都已經消耗到了快要見底的時候。
而滄瀾竟是一直藏著數萬良弓，箭支無數。像是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自己將會身處困境。物資富餘已經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程度。
靈澈餘光看到那些士兵強弓勁箭，對著舒洵道了一聲辛苦。這些物資倒真不是明武帝早已預見今日局勢。而是舒洵為了這場滄瀾複興的戰爭，從新政以來籌謀屯集的結果。
“待會就要給這些蠻子們顏色瞧瞧，料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我軍還有這麼多箭來招待他們。”葉炎望著戰壕裏漸漸站穩腳跟的聯軍士兵狠狠說道。
明武帝比他看得更遠，看到了那逐漸接近的衝鋒梯隊。搖了搖頭道。
“可惜…他們或許想到了。”
之所以說或許想到，是因為後續衝鋒的聯軍隊伍裏出了本不該出現的東西。衝鋒的後排，巨大的塔盾被拖曳著，這本屬於滄瀾陣地裏防禦衝鋒的拿手防具此刻出現在聯軍陣中，數量竟已千記。
城樓上滄瀾將士們相繼發現了這一點，倒也說不詫異。隻不過臉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怒意。他們知道敵人想用這種方式炮製滄瀾變戰壕為平地的技巧。可是偏偏這些巨盾，將會對城樓上隱藏的箭手們造成極大的困擾。
隻有靈澈依舊冷漠，他冷冰冰的話語給了葉炎和舒洵莫大的勇氣。
“盾牌再多，射穿了便是。”
“更何況…今日之戰，這些弓箭又不是製勝之招。兩位又何必讓將士們氣餒？”
城樓之下，密密麻麻的聯軍接近了爭鬥白熱化的戰壕。滄瀾軍已經從粉屑的幹擾之下緩了過來，盾陣並未被打破。隻是因為戰壕內的空間被敵人擠壓，那套舉盾撞擊的戰術已經失去了效果。隨著後續跳入戰壕的聯軍士兵越來越多，人數上的差距導致從盾牌上傳來的力量已經逐漸超越了舉盾的一方，於是大部分的滄瀾士兵順勢扔出了自己盾牌。廝殺開始無遮攔的加劇。
援軍已至的聯軍第一梯隊士兵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刻，看著大軍離戰壕咫尺之遙。終於有了立馬就要迎來勝利的信心。可是下一刻，城樓上呼嘯的聲音又將這種信心碾碎。
兩支鏖戰了二十年的宿敵之軍，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分了勝負？赤勒城的四方城樓上，隨著令旗翻轉，數萬弓手齊刷刷的從城樓上起身又齊刷刷的端起了手中的長弓。
隨後似乎齊刷刷的拉弦，齊刷刷的搭箭。
正把心神放在如何碾壓第七戰壕的聯軍後陣士兵遍生寒意，他們本能一般的想要分散，可是密密麻麻的隊伍哪裏有分散的機會，他們隻能舉起手中可憐的圓盾和鴛型盾，對著此生從未見過的密集箭雨迎去。
齊刷刷的箭帶來整齊而恐怖的死亡，插滿箭支的屍體在戰壕之前排成了一道懾人的荊棘。不過這隻是開始，城樓上的滄瀾人早就蓄滿了力，他們甚至懶得看底下驕人的戰果。第二輪的箭接踵而至。這一回改為了距離更遠的拋射，因為他們看到了聯軍正倉皇的往後撤。
“後退！後退！把塔盾搬過來…列隊重新推進！”青川和碧珊海的將軍們瘋狂喊叫著。相比於滄瀾武院製強而有力的約束，聯軍相對落後的指揮方式在麵臨變數之時終究顯得有些遲鈍。
第二輪的箭雨仍舊帶來了恐怖的殺傷，聯軍衝鋒隊伍才得以再度後撤了一段距離。這段距離讓聯軍的二三梯隊暫時逃離了死亡的威脅，卻讓仍舊停留在戰壕裏的第一梯隊陷入了真正的絕望。
這也是滄瀾軍沒有再第一波進攻之時便突發箭雨的原因。戰場之上，隻有突然才有奇效。才有喘息和調整的機會。
士氣大增的滄瀾軍順勢將敵人的進攻頂了回去，配合著城樓上精準的弓箭壓製，對本就力竭的聯軍進行了近乎屠殺般的反擊。
刀劍聲漸漸平息，聯軍第一梯隊被戰壕裏的滄瀾軍肅清無一生還。而滄瀾一方幾乎損耗了近半的兵力。血在戰壕裏流淌，誰都知道這片刻的寧靜隻是今日一戰的序曲。
而就在聯軍慌亂重新列隊排陣之時，數聲讓人震驚的音色響起。巨大的城門發出響亮的吱呀聲。第七戰壕裏的滄瀾軍飛快的收縮起來，接著飛快的爬出戰壕往赤勒城裏回撤。
這一幕驚呆了聯軍上下，回首望去，一路過來六條戰壕拿一條不是用屍體填平。而眼下到了最後一場本應最為艱難的爭奪戰時。滄瀾人竟然在第一波占盡上風的進攻後就選擇了退卻？
更何況，大軍圍城。滄瀾人竟敢冒著天大的危險洞開赤勒城四方的城門？
事實證明，滄瀾軍不僅敢這樣做。做得還超乎意料的徹底。一扇主門加上兩扇邊門開得大搖大擺，以至於成千上萬的滄瀾軍從戰壕裏撤退的速度快得有些嚇人。而城樓之上，數萬箭手冷漠的抓著長弓。
雖未見滿弦，但毋庸置疑在積蓄著最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