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點將台上又擂起戰鼓,意思是繼續衝鋒。聯軍將領知道應當如此,別看滄瀾人強弓勁箭,難不成自己等城門大關,那些箭便不會射在自己人身上了?
於是聯軍顧不得塔盾方才運上前排士兵手中,十數萬聯軍再度進行了輕裝地進攻。雲梯和攻城車早已混跡到了隊伍之中。雙方隻爭奪分秒,若是滄瀾人來不及關上赤勒城的大門,那麼今日明武帝忽然的仁慈就將成為今日一戰最大的敗筆。
曾有文豪說過,生與死不過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今日的大戰,便一場數十萬人彙聚的長跑。可是不論快慢,生死卻由不得速度支配。
再度席卷而來的聯軍浪潮再度遇到了暴雨傾盆似的箭。本想用塔盾作為屏障的聯軍計劃卻因為赤勒城洞開城門的誘惑稍作了擱淺。
這一擱淺,便是宣判了成千上萬隻能依靠輕盾的士兵死刑。饒是死亡之雨籠罩著赤勒城四方,聯軍雄厚的兵員仍舊讓他們成比例的突破了封鎖,隨著巨大塔盾被扛到了前方。隨著滄瀾箭手們手臂一個接著一個因為抽筋而遲緩了動作。聯軍終於突進到戰壕之前。
滄瀾軍的撤離到了最後階段,赤勒城的大門半掩,想一塊獵物身上隨時可能掉下來的新鮮肥肉。
然而,進攻聯軍獵手們忽然停下了突進的腳步。有的人多邁出了一腳,下一刻在戰壕裏變成了一具死相極為難看的屍體。
無數刀劍和斷矛被死死釘在了屍體縱橫的戰壕之中,就像是戰壕外那些密密麻麻插在地上的箭矢一樣。無論是誰看到這一幕,都難以生出一躍而下的信心。
原來滄瀾軍早有準備,利用這最後一道可惡的戰壕布下了棘手的屏障。而那近乎一丈的寬度,又鮮有士兵能有一躍而過。
於是滄瀾人在那頭,青川和碧珊海的士兵在這頭。兩頭咫尺見,卻唯有一頭享受著箭雨傾盆。
赤勒城的大門緩緩關上,猶如一聲深深的恥笑方才合上雙唇。城樓下失去目標的聯軍匆忙的開始頂著箭雨修複戰壕。雲梯和攻城車尚在後方,滄瀾人再度用他們的狡猾把聯軍困在城樓之下承受著多餘的損失。
死屍和工兵背負的沙袋被扔入了戰壕中,每一個填補的動作都要冒著死亡的威脅。這時候青川士兵終於開始用手中長弓反擊。聊勝於無的射落著城樓上大意的滄瀾箭手。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樣慘烈而不對等的交鋒要持續很久時。一聲憤怒的震響顫動了赤勒城的城牆。
明光一閃而逝,等眾人聞聲之時,濃煙和碎石便出現在了赤勒城的城頭。四五個滄瀾箭手化為火球從城樓墜落下去。
這一刻,不論是箭雨還是喊啥都停了一停。所有人注視著震怒傳來的方向。
平原裏,數百人駕車推行著數十條粗黑的長鐵,那些中空的鐵管黑漆漆的洞口朝著赤勒城城門而斜把森森的寒意朝著北門上的將士迢遞而去。
最前方的那黑鐵洞口此時冒著一縷黑色的硝煙。幾個拿著火把的士兵站在了車輪旁邊,明明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卻似乎所有人都能辨別出一些意味。
伯河都統終於祭出了破城的利器。數十門火炮已經準備待續。馬上城樓上耀武揚威的滄瀾箭手就會嚐到被壓製的滋味。再用不了多久,滄瀾人盤踞的最後一快陣地,眼前的這座城池。就將要化為灰燼。
“終於亮牌了。”明武帝看了看城樓上缺失的一角,不論是損壞程度和角度。看上去都那麼不理想。
“陛下,伯河的火炮還需調節射程。待校準之後,必然主攻於此處。還請陛下移步。”葉炎看著那數十門黑鐵大炮,麵色並不輕鬆。
“眼下分秒必奪。愛卿怎麼還有時間來勸朕?”
葉炎聽到這句話,臉色變得更是沉重。他竟是忘了自己作為統帥的第一要務。
“臣這就傳令。”
說罷,這位方才還在諫言的統帥飛快的奔下了城樓。另一邊舒洵不停的摸著自己的胡須,用自己並不常用的動作表達不安和激動。
“這是一手明牌。大家都知道伯河手中有火炮,要用在最後攻城之時。”
“這手牌若是用在幾年之前,用在洛河,用在臨雲關。這世上便早已沒有了滄瀾二字。”靈澈不知道是自語,還是對著身後的舒洵說。
“這便是好牌。”
“的確是好牌。隻可惜碧珊海對這副牌如數家珍,到了這個時候還吝嗇至此。”舒洵還是選擇了接話。
“伯河以為憑著這張牌便可以贏。可卻沒想到我們手中也有一副底牌。”
“一副一模一樣,但是卻又大上一籌的底牌。”
“敵人的射程不如我軍的遠。”舒洵眺望了一下正在往前推進的青川炮陣。“正麵相抗,我軍穩操勝券。”
滄瀾丞相說這些話的時候,整個赤勒城已經飛速的運轉了起來。城樓上的士兵們正在架著什麼沉重的東西。而城樓之下,葉炎正在忙著那件足以改變天下的事情。
“朕沒有勝伯河。”靈澈忽然歎了一聲道。
“但是伯河敗了。”舒洵聞言搖了搖頭。
“這隻是明牌敗給了暗牌。”
“但是終究是敗了。所以陛下您沒有敗。”舒洵依舊堅定自己的看法。即使對麵那位很空出世的青川大都統治軍之才如何通天,可是這片戰場永遠都會出現一個贏家。
而這個贏家,永遠都隻能屬於自己效忠的這個年輕帝王。
“朕有時候在想,若是朕的身邊沒有老師,沒有葉大哥,沒有…那個從山澗裏跑出來的家夥。或者你們統統站在了對麵的點將台上,是不是這一切的輸贏都將會顛倒。”
“舒洵不會站在對麵。”
“為什麼?”靈澈回頭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的丞相。“因為你是滄瀾人?這場戰爭打到今天,朕倒真不覺得滄瀾真的比青川要高貴優秀。”
舒洵平靜的接受著靈澈的注視,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心口。
他緩緩搖頭。
“因為隻有陛下您,才會從當年的書攤子裏找到我這個落魄的文士,隻有您…才會拜在軍神門下受盡真傳而不讓葉炎有半分嫉妒。”
“也隻有陛下您…才會在太子尊位之上,對一個雲闕山山澗中初出茅廬的少年給與毫無保留的信任。”
“若無周公吐哺,何來天下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