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澈沒有在意舒洵的默然,他背身過去扯下了釘死的窗簾一角讓外麵陰雨遮掩的天光流淌了進來。
“他是個愚蠢軟弱的人。”明武帝看著窗外的陰雨道。舒洵隻能望向他的背影。
“死去的兄弟讓他心裏麵有恨,可是這恨卻隻會讓他手足無措。”明武帝用力推開了窗子,一股濕潤冰冷的氣息卷入了沉悶的客室。
靈澈回過頭來,清秀的臉上帶著三分漠然。半晌,他的漠然之中出現了一絲苦笑,他說出了自己從來不曾擔憂但是又想要逃避的原因,讓舒洵平靜的麵容泛起了不應該有的同情和苦澀。
“害死他兄弟的人是朕…”
“而在他的心中…朕…也是他的兄弟…”
明武帝的話隨著淅瀝瀝的雨聲傳到舒洵的耳中,就和那滴滴答答的聲音一樣蕭瑟和冰涼。
“若他來見,老師和葉愛卿不必阻攔。”靈澈目光落在舒洵身上道。一直到舒洵艱難的點頭他才移開了目光。
這一刻靈澈的笑更明顯,他又轉身看窗外的雨,玩笑般的話讓舒洵驚起身卻又不知可作何言。
那預想的話裏沒有刀兵相見,也沒有需要流血複仇。卻讓任何人都難以想象那些情景。
“朕和老師打一個賭…他若是來…想必隻想一拳打在朕的臉上。”
雨聲滴答,舒洵再次欲言。明武帝的身形卻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了門口。
大門推開…靈澈已朝著庭院走去。
這一次…沒有傘和撐傘的人人陪伴…
…………
…………
城西小院。
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忙碌之中。
在影門主和夜樓動用各自勢力之後,蘇辰終日往返在幽玄兩州的郡城之間。各類稀有的藥材被前任幻天使從天而降帶入赤勒城,每一次回歸都得到了夜紫珊近乎狂熱的崇拜。
另一邊楚怡和藥王閣的老人進行了數次的徹夜長談。對於君天離的傷勢綜合著兩家醫道的判斷與決策,神農內鼎終日靜立在作為藥房的小屋之內。紫氣氤氳讓整個破敗的小院染了幾分仙意。
就這樣幾日過去,雲流醫仙和前代藥王幾乎日夜不離的對君天離的毒傷開始施醫。
行針,活血,喂藥。
渡氣,排毒,通身。
偶有一些分歧之時,楚怡難得的開始堅持己見。最開始老閣主難免有些不滿,楚怡卻次次溫婉致歉。甚至有幾次…對於藥性是否相衝見解不一之時。這個年輕的女醫者竟是毫無顧忌的以身試藥,這讓老閣主驚慌之下隻得退讓三分。
這女娃子倒是像極了她的師父,老閣主每每敗下陣來便有所感慨。所謂青出於藍,這些日子下來老藥王也不得不承認雲流派這個小姑娘醫術不在他之下。若是加上那煉石都可成金的神農內鼎,或許普天之下無人能及她得醫道本事。
更讓老閣主看重的是楚怡本性的純良,所謂不患醫者無能,最患醫者無德。這個雲流派的小姑娘在行醫之時依舊不忘處處照顧上了年歲的老人,但凡磨藥清洗事必親躬,留給老閣主的…大多是些配藥的學術之事。
“老夫總是想…若是老夫那些不爭氣的徒兒有一個能像你三分。那藥王閣之名恐怕也不會像如今這般不濟。”
老閣主正提筆寫著最後一道方子,拉家常似地對屋子另一邊往神農鼎裏添藥的姑娘說道。
“華師伯謬讚…”楚怡凝神控製著內鼎的火候。那神器並非取用人間之火,而是靠著主人的靈力精氣凝結出不凡的紫色靈焰。待到靈焰適中之時,楚怡回身朝著老者笑道。
這幾日來,她被老閣主要求以師伯相稱。對於老人的殷切楚怡自然不會拒絕。
“等這三十七種藥材一一入鼎,那小子的毒傷應該是無大礙了。”老閣主繼續邊寫邊道。這些天誇讚楚怡太多。他也便略提一句把話又歸於正題。
“這小子也算是福緣深厚,光是這幾天治病所費奇珍異寶就足以讓鄉郡的大戶人家破產了。”
“天離有英雄擔當,自然能得到上天垂青。”楚怡恬靜笑道,隨後走到了老藥王的身邊開始替老人揉捏肩膀。
老人舒服的哼了兩聲,感受著肩頭傳來的愜意舒展開滿是皺紋的臉。
“倒是苦了夜樓家那小姑娘…身懷六甲還為那小子寢食難安。這樣的英雄老夫倒覺得不當也罷…”
“先師說過…醫者救人,俠者救世。而醫治救世俠者也是醫者救世之方。”楚怡輕揉著老閣主的肩膀道。
“淩劍聖倒是喜歡說這些君子之言…”老人吹了吹胡子道,言語中有些酸酸的味道。隨後他又歎了口氣。
“…不過也隻有尊師夫婦這樣的人…才能教出你這麼好的徒弟啊。”
楚怡沒有答話,開始順著老人的背輕輕捶打。老藥王似乎覺得自己多嘴,有些裝模作樣的暢快舒氣。
“這邊…這邊。”老人放下筆往後伸手指著自己的背道。楚怡心領神會,順著老人要求的方向繼續鬆起筋骨來。
“怡兒啊…”半晌之後,老人拍了拍楚怡的手有些頓頓的說道。楚怡停下了按摩的動作。
“坐…坐…”老人側身拉開桌旁另外一條木凳道,楚怡聞言整了整衣裙坐在的老人的身側。
“師伯怎麼了?”
“老夫就是想問問…怡兒你可不要介意。”
“師伯請問…”
“老夫想問問你的爹娘是何方人士,是否…是否健在?”
楚怡不曾想到老者會有如此一問,她稍稍一愣,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起來。老閣主看她這番模樣,話剛說出口便後悔起來。這一路上他向影門主討詢問過幾次這個雲流小醫仙的情況。影門主從未提及過她得身世。想必…自己開口所問的便是姑娘家心中的痛處。
“老夫多嘴…老夫多嘴…”他拍著自己的老臉連道。“老夫向來以研究藥草為樂,這與人交道總是不太會說話。”
看到老人作勢“扇”著耳光,楚怡忙伸手拉著老藥王的手。她輕輕低首搖頭道。
“不打緊…”
“其實楚怡也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何人…從懂事以來,我便隻知道自己是師父遊曆雪龍江時從瀾州江畔拾到的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