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河正在極為專注的逃跑，同時極為專注的看著懷裏那個姑娘的傷勢。
柳淺身上的血漬已經把衣衫染紅了大半，那兩道深深的刀口在她嬌弱的身體上顯得那樣觸目驚心。她煞白著小臉，呼吸開始有些急促。
唯一不變的是，她又露出了些許迷茫的表情。
“我們得救了？”
伯河低頭看她那張迷糊的小臉微微點頭，回想方才那生死絕境，竟是生出了幾分餘悸。
“那個射箭的人…是誰？”柳淺把頭埋進男子的胸膛問道，這個問題並不出乎人意料，任誰莫名其妙從必死絕境中逃出生天，必然會猜測方才出手相助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最開始我以為是族長的人，既然你也不知情。那恐怕另有來頭。”
伯河答道。一絲疑惑在他心裏升起，他隱隱察覺那隱藏在黑夜裏的箭手身份，卻有些不確定那人幫助自己的動機。
柳淺見伯河半天沒有下文，勉力抬頭想看看大都統臉上的表情。隻是她終究有些無力，額頭輕抬之時卻碰到了男子那堅硬的胡茬。
“你該剃須了…”
正在計算著和目的地究竟還有多少距離的男子聽到懷裏那個姑娘忽然冒出來的這句話下意識的抬了抬頭。讓自己的確幾天沒有修理過的下巴遠離柳淺光潔的額頭。
“是不是白天那個滄瀾死士？今夜你的院落裏沒有安排多餘的守衛，恐怕以你的性子已經把人放了…”
“而且…那樣的箭法…和幽玄戰場上沈鳶的氣勢如出一轍…”
柳淺感受到那紮得人癢癢的胡須離開了自己額頭，一時間竟是生出了一種想要再嚐試一番的奇怪念頭。她立馬把這個丟人的年頭拋出腦海，認真思考著應該思考的問題。
伯河的眼神因為她的話微微一亮，似是沒有料到柳淺這麼快做出了和他同樣的猜測。
“隻是他身為君家軍之人，為何…”柳淺的分析戛然而止，她忽然重重地咳嗽起來。
傷口失血已經讓她的感官開始麻木起來，她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像是一隻手掐在了脖子上，掐得越來越緊。
“我好像快要死了…”柳淺把手騰出來伸向伯河的臂膀道，因為顧及著男子身上的傷口，她隻能抓著伯河破碎的衣袖伯河皺著眉頭停下了奔跑的腳步，他感覺到黑暗中那股殺氣已經消失。眼下柳淺傷重，他不得不冒險先替她包紮傷口。
大都統上衣的布料被自己一把撕開，然後用極為嫻熟的手法在柳淺的傷口上包紮起來。自始至終伯河好像都沒有在意柳淺方才那句和人世告白的話。
柳淺又咳了兩聲，咬咬牙準備再說點什麼。伯河正好完成了傷口的處理，又一把將她重新抱了起來。
“你少說兩句就不會死…”大都統重新開始快步行走，一句話噎住了懷裏那個多話的姑娘。柳淺聽到他這般語氣，心想就算自己不死也會被這人氣死。不過她終究沒有多言，隻是貪婪的享受男子胸膛上的體溫。
“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麼，但是在確認脫離危險之前。話都由我來說…”
“那滄瀾死士我的確把他放走了，如果今夜是他在暗中出手。我也拿捏不準他究竟是在報恩還是另有所圖。”
“如果是後者…耶識燕恐怕活不過今夜…所以你想知道的答案，明天就能夠知道了。”
伯河微微喘息著說道，語氣卻表現得一如既往的平靜。在他不管是眼中寒嶺族少族長的生死還是滄瀾人的圖謀都像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過多的驚訝。
“你是說…”
“你閉嘴…”柳淺聽明白了伯河口中的意思，她正想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表達自己的理解，伯河偏生又無情的打斷了她。
柳淺有些不服氣，卻隻能輕輕哼了一聲表達不滿。
“耶識燕此刻若是已死，我便沒有再回軍中的機會。而寒嶺族必然不肯善罷甘休，想必對於那個忠於滄瀾的士兵而言是個讓帝都動蕩的良機。”
“不過這番推測對錯與否，總之今夜能夠活下來便是好的。”伯河看了一眼柳淺道。
“這是你想問的第一個問題，至於第二個，你或許想知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樞密院…”盡管伯河三番五次讓柳淺閉嘴，可是自己心中所想屢屢被這個男子猜中，她依舊有些不服氣。於是她飛快的輕聲說出這個三個字，然後乖乖的把頭又貼在了伯河的胸膛上。
“是。”伯河無奈地點點頭。“若是耶識燕沒死，那麼今夜他肯定還會瘋狂的追殺我們。此時不論是回重陽道還是去族長府邸，都不是明智的選擇。”
“巡防營今夜沒有絲毫動靜，想來已經落入了耶識燕掌控之中。而這城內有兵之處除了京都府，便隻有樞密院能夠護住我們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