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萬物在風調雨順的季節,勃然生發。對於春天,玄成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愛。在他看來,春天是萬物拚命生長的季節,也是開始經過一冬的休整,又精神抖擻地投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激烈競爭的季節。它的活力,它那無處不在的生機,在給這個世界添上一抹綠色的同時,推動著那無數的生命邁向自己的生存巔峰。
小獒已經長大了,個頭幾乎竄到自己的膝蓋以上。濃密的毛發,遮蓋住全身,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它喜歡跟在自己的馬旁奔跑,從不顧及小黑對它的蔑視或嫉妒。小黑是個記仇的家夥,當小獒幼小的身軀蜷縮在玄成懷裏時,偶爾會將前爪搭在小黑的頭頂上,這讓小黑這個馬中之王感到憤懣與不滿。小獒長大後,活動空間也就大很多,它總在院子裏竄來竄去,沒有一刻停歇。當有生人邁進玄成的院子時,它虎視眈眈的表情,齜牙咧嘴的嘶喊,都會令人望而生畏。況且,它繼承了它家族的威猛,那突然竄出,撲向目標的敏捷,充分體現著一種雄性的凶悍。因此,玄成給它起了個名字,虎兒。和他的小名是一樣的。而虎兒,似乎也非常喜歡這個名稱,一遇玄成輕輕地呼喚,就撒歡般投入主人的懷抱,用它那大腦袋,在主人懷中蹭呀蹭著,分明是在撒嬌。
玄成的課業,還是從容不迫地進行。謝蘊對於這個聰穎的學生,相當滿意,甚至在某些時候,不像是在教書,而像和一個與自己並肩的同仁,在耐心地,和藹地探討。其實,謝蘊有些時候,也滿臉狐疑。這個小怪物,這是謝蘊給玄成的正式命名,經常突發一些奇談怪論,新鮮地讓謝蘊有時連呼驚歎,有時又直接斥責為離經叛道。當然,在隋朝的天空下,沒有後來的理學對人們思想的束縛,開放的心態,是允許不和諧的聲音出現的。
前兩天,福伯的手下傳來消息,說是去往山東曆城的人,找到了秦彝的遺孤,並將玄成母親的信件傳遞了過去。現在,秦家的老太太帶著兒子,正在趕往大興城的路上。楊素聞之,除拜托沿途的地方官予以照顧外,又調了20餘名老軍,和2個機敏的丫鬟,前去伺候。算了算,按行程來講,他們也快到了,真是期待呀。
這一日,玄成正在謝師的書房內,與謝師一道,沉浸在《左轉》之中。魯仲連以:“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來答對上位者的詢問。謝師笑著問道:“小子,為何說肉食者鄙,老夫想聽聽你的看法。”玄成思索了一會兒,整理了一下思路,朗聲說道:“春秋年代,周王室勢衰,各地諸侯蜂擁而起,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行那霸權之謀。其時,對利益的角逐,達到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上行下效,公卿、大夫們,無不將私利淩駕於王室利益之上,其心可誅。謀私利而忘國家,逐權益而興民怨,將禮義廉恥拋諸腦後,其行,其心,用個鄙字來形容,的確有些寬容了。此應被稱為民賊,禍國殃民,不足以描述其行徑之萬一。對眼前蠅苟小利,貪婪不止,又如何為國為民,去謀劃更為遠大,更為光明的前程呢?”謝師聞聽,也深有感悟地說:“自古以來,君王、士大夫與普通民眾之間,因一個利字而對立,引發了多少怨恨,多少紛爭。上位之人,可調度更多資源,視下位之人為草芥;那下位之人,以牙還牙,視上位之人為糞土,由此,內爭不已,國滅家亡的例子,實舉不勝舉。玄成你可要牢記。”玄成聽罷,鄭重地道:“謹遵謝師教誨。對於此,玄成須臾不敢或忘。”
一部《左轉》,以春秋筆法,記載了幾百年間,諸多諸侯的興衰沉淪,其中的義理,讓師徒兩人經常在深究之際,感懷頗多,相互砥礪、探索,時常忘卻時間。
這時,門口一片喧嘩與嘈雜。隻見母親房內的丫鬟靜香,氣喘籲籲的跑了來,進門之後,中規中矩地給謝蘊行了個禮,然後雀躍不已的對玄成說道:“剛才,公子日夜期盼的山東來人到了。是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好魁梧的大漢,夫人已將來人迎到園內,正往正房處去。夫人讓奴婢來喚小少爺,盡快趕往正房。”謝蘊在一旁聽聞,對玄成點頭說道:“既然是貴客臨門,玄成去忙吧,老夫這裏就不耽擱你了。”
玄成聽罷,猛然立起身,眼中的興奮之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