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魅影(3 / 3)

這時,麥鐵杖今晚首次開口,嘟囔道:“某家出征,會幹的隻是猛打猛衝之事。充任先鋒殺敵,是某家的特長,這個,楊公知道的一清二楚。讓某家規規矩矩地,像個娘們似的慢吞吞行事,那就換個人去。此外,讓某家在楊公麵前耍心眼,某家做不到。除了太子,軍中諸將,某家最敬服的就是楊公。他有所命,某家除了堅決執行,別無它法。”

其實,在座諸位,都知道麥鐵杖那直來直去的脾氣和放蕩不羈的個性。當年,楊廣巡視江南,麥鐵杖白日跟貓般的老實,警覺地守護在楊廣身旁。到了夜晚,為尋樂子,竟疾走五百裏,在徐州城內,公然劫掠、行搶。此事上達天聽,得到今上的答複,不是申斥或問責,而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武夫便該如此,快意恩仇,不懷心機,有些肆意妄為又有何妨?”

的確,讓麥鐵杖在楊素麵前玩弄計謀,無論他本人是否同意,絕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被精明老辣的楊素瞧個明白通透。達不到目的不說,反倒惹來一身騷。

裴矩眼珠一轉,建議道:“鐵杖心直口快,對楊公又是俯首帖耳。讓鐵杖幹那隨機應變,保存實力之事,真乃緣木求魚。我看,不妨讓宇文智及公子陪鐵杖走一趟。鐵杖,為了太子,關鍵時刻,宇文智及公子的提醒,要放在心上。若楊公有何責難,太子隨後會向楊公解釋的。”

麥鐵杖聽到說他對楊素俯首帖耳之語,並未惱怒,而是裂開嘴笑了,仿佛這是對他最大的褒獎。心說,除了太子,也就楊素能指使動自己,換了別人,老麥絕對一杖敲過去,你算什麼東西。裴矩的建議,就像是耳邊風一樣,麥鐵杖直接將其忽略了。

而其他人,倒覺得這是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楊廣朝宇文述說道:“那就有勞智及公子了。”

宇文述內心老大不樂意。你裴矩不去送死,到貼上我家的一個兒郎。不免有些憤恨。更為令人驚恐的,是肩上的責任。若把太子係的府兵,折損在北征戰場,楊素太子不敢輕易觸怒,麥鐵杖這個混球,在戰場上,就是一個瘋子,不管不顧,讓他像保姆般嗬護這支府兵,到最後的結果肯定是雞飛蛋打。而既不能不尊將令,又不能過於損傷這三萬軍士。頭痛的兩難命題,卻在裴矩的輕巧撥弄下,擺在宇文智及的麵前。想到這裏,連將那裴矩吊死在這大殿中的心思都有了。回去,得跟智及好好商議一番。

心中惱怒不已,但臉上不能有絲毫流露。接觸多年,對楊廣的性格是太了解了。記仇,相當記仇。如果在這事關生死的事情上,杵逆了楊廣,宇文家的功名利祿,宇文家的好日子,煙消雲散的時候是翹首可待。見楊廣已經表態,臉上浮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連忙答複道:“太子信任智及,是智及的造化,就這樣吧。末將即刻讓智及準備,隨麥將軍與周羅睺將軍,一同趕赴靈州。”心中卻記恨道,裴矩,你這個善演陰陽臉的家夥,這筆賬,就算是記下了。總有一天,老夫會讓你連肉帶骨頭,一起吐出來。

裴矩似乎對宇文述的內心活動,了如指掌。隻是嘴角噙著笑,神情有些怪異,內心道:我裴家玩世家間遊戲的時候,你宇文家恐怕還姓破野頭呢。跟我鬥,那恐怕連骨頭渣也剩不下。隨後,又擺出低眉順眼的坐姿,緊閉雙唇,像是今晚再不發一言。

但楊廣並未放過他,對著他,用力地說道:“裴矩,給我好好查一下,這次征召府兵的主意是誰出的。”這話從楊廣的嘴中說出,骨子裏透出的是種極度的陰冷,讓人不寒而栗。心中想必已是怒極。

裴矩輕輕地點點頭,算是對楊廣的話的一種回應,暗自也在思忖著,到底是誰,背後對東宮下此毒手?

而宇文智及加入楊素軍中,將給戰爭帶來如何的變數,是在座諸位始料不及的。

“今夜已晚,散了吧。”楊廣喚來一位站立一旁,腿腳已經麻木的小太監,嚴厲地吩咐道:“我們走後,吹熄殿內的燭火。今上不喜歡浪費。”說罷,一揮袍袖,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隨著噗噗地吹熄蠟燭的聲音,大殿陷入一片漆黑。殿外,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