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定策(下)(1 / 3)

夜晚,一燈如注。

玄成、李靖和杜如晦,來到謝蘊的書房。玄成特地為謝蘊安排了一個小巧的跨院,緊挨著玄成的居所,以便隨時討教。

謝蘊坐在主位上,邊沉思,邊用手敲擊著身旁的桌案。時而急促,時而和緩。透露出內心的複雜與不安。過了一會兒,抬頭問玄成道:“看來這次,你們遇到的最大危機,不是來自柳鎮,而是來自宇文智及。”

玄成道:“家父對柳鎮早有察覺,柳鎮的行動被控製和監視了。但家父承認,宇文智及的行動,沒有納入他的視線中。”

謝蘊道:“問題不在於宇文智及。是宇文智及身後之人。他的意圖是什麼,他將來對我們還想幹什麼。”

沒有提到任何職銜或姓名,但在場之人,都明白,那人是誰。

謝蘊突然笑了:“我現在有些清楚了,今上為何將二萬訓練有素,富有作戰經驗的老軍調給你。因為你曾經被陷害過。因禍得福呀。”

李靖在談論野狼坡戰鬥的時候,腹中總湧起一股怒火。臉色異常難看。汗液也隨著麵部肌肉的繃緊,浸滿前額。作為軍人,被莫名地投入陷阱裏,這個滋味的確非常難受。可他又該怎樣去做,才能規避這無法控製的風險和背後射來的冷箭呢?

杜如晦試探地說道:“我們現在地處延州。地理位置十分緊要。我軍規模和實力,又處於增長中。將來更加引人注目。這樣一來,對於我軍的控製,在某些人看來,便尤為重要了。一個不好,便要承受雷霆般打擊,或被整治的煙消雲散。恐怕楊帥在這個問題上,也無能為力吧。”

謝蘊笑了:“如晦,你還年輕,因此將問題看的太嚴重了。這樣一支精兵,對於北疆是十分重要的。大興的最後一道屏障,任何人也不可輕易動搖。隻要北疆突厥人還十分強大,這支隊伍,可以說它的存在將穩如泰山。朝廷內的任何人,需要的,都不是摧毀或分解我們,而是如何控製住我們。這控製嘛,除了刀子外,恐怕還有糕點呦。事情要兩麵看,野狼坡之戰若是刀子,那麼,按我的估計,下一步將是糕點嘍。”

玄成早已將李靖的神態看了個清楚。李靖是個極度沉穩之人,若不是碰上的確心焦的事情,他是不會亂了方寸的。於是,笑著道:“藥師兄,我們軍人,在危急時刻,追求的是如何化被動為主動。光煩惱又有何用,如謝師剛剛說過,我們要盡力規避刀子,爭取糕點才是。說不定那糕點的豐盛,讓你垂涎欲滴呢。”

一席話,讓大家的心情輕鬆了些。李靖反複念叨了幾遍:“被動,主動;刀子;糕點。”明顯地,臉部肌肉鬆弛下來,眼神也不再壓抑,而是恢複了往日的精明。

“那請玄成告訴我,如何掙得那塊大糕點呢?”李靖問道。

玄成將目光投向謝蘊。而謝蘊卻老神在在地眯上了眼睛,似乎也在等待玄成的答案。

玄成一咬牙,將內心中這幾天徘徊的答案,清楚地說了出來:“我們是大隋軍隊。我們隻能服從於今上。沒得選擇。至於那關鍵時刻,尚未到來,沒人硬逼著我們選擇立場。隻要牢牢地服從今上,其餘事情便來個高深莫測。當有人有求於你,在無法撼動你地位的時候,糕點就來了。

謝蘊是猛地睜開眼睛,笑著指向玄成說道:“這麼多年,玄成到今天才表露出你那小小的狡猾。讓為師是很開心呀。”

杜如晦忙道:“玄成的方法可會見效?”

謝蘊道:“你們對朝廷政事,還是太陌生。作為一個衝鋒陷陣的將領,是被允許的。但作為一個統帥,就不合格了。戰爭,總是當權者達到目的的手段。要想知道如何爭取勝利,就要明確當權者真正的,而不是表麵上要達到的目的。戰爭是如此,那從事戰爭的軍隊控製,也是如此。”

看了看眼前充滿渴望的明亮眼睛,謝蘊感到自豪,引領這些聰慧,有實力,有毅力的人走向輝煌,是他一生最精粹的力作了。

謝蘊道:“這話說來有些長。試問,為何像今上這樣雄才大略的人,會在一場大勝後,剝奪統帥的兵權,將其閑置。說句誅心的話,那是今上有了深深的顧慮。若今上還年輕,他絕不會如此去做。這樣做,有損他的名聲。而他還全然不顧。說明,是不得已而為之。今上是由於臣強主弱而最終建立大隋的。而遍觀今上諸子,軍功超越楊素,或與楊素比肩的,一人都沒有。若讓楊素還呆在那個統帥的位置上,手握巨大的軍權,對今上的繼任人,絕對是個嚴重的威脅。但今上又不想為了顧慮而擅殺重臣,隻好用閑置這個辦法來求得個君臣相宜罷了。這個道理,我想,楊素自己也是非常明了,聰明的大臣也會看的出來。所以,楊素被閑置,是今上在顧忌的同時,對楊素的恩寵。否則,韓信的例子就擺在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