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重視的兩個人都不在他身邊了。
哪怕他讓欺辱妹妹的周地主付出了代價,也恐嚇了陸老太婆一頓,和那麼惡心的一家人斷幹淨了,也是無濟於事,再也換不回妹妹了,現在能做的,也就是多給妹妹燒一些紙錢,隻盼在九泉之下,妹妹能夠心安瞑目,不缺銀錢花,如果人死了以後到了陰曹地府需要用銀錢的話,活著受夠了窮困的苦,死了就不要再為了錢財發愁了,精打細算,仔細花銷地過日子。
還有餘哥兒,他的餘哥兒,說好了等有一天戰事結束要和自己一起回桃溪村,來看一看這個每到春天會漫山遍野桃花盛開的地方,要來見他妹妹,還興衝衝地計劃過等妹妹出嫁,要給妹妹置辦嫁妝的那個人,他食言了,永遠地留在了栗城。
金簪他帶回來了,他一個人去買的,要給他出主意的餘哥兒不在,送也沒有送出去,因為妹妹也不在。
餘哥兒屬於栗城,可是栗城早就不在了,栗城成了一座空城,裏麵的人早都死完了。
栗城啊,一座沒有多繁華,但很熱鬧的邊疆小城,那裏的風沙很大,氣候炎熱,人都曬得麵色焦黃,可餘哥兒卻生得很白,白得仿佛要發光。
餘哥兒自己說,他從小就白,怎麼曬都曬不黑,看起來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一個哥兒,性子卻是爽朗豪氣極了,還很堅韌能幹,哪怕雙親都不在了,他自己一個人也把麵攤弄得紅紅火火。
因為一碗麵他和餘哥兒認識了。
餘哥兒的喜歡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的,給他下的麵總是要比別的食客的麵料要足些,麵的分量也要多些,有條件的時候還會給他多加一個荷包蛋,別的食客一開玩笑,餘哥兒就眉目飛揚,笑容燦爛地說:“那是我將來的漢子,要和我一起過日子的人,我肯定要對他好了,自家漢子自己心疼。”
一口一個“我家漢子”聽得他甜滋滋的,心裏好像吃了蜜一樣甜。
可是後來,就因為一個草包將領的懦弱無能,貪生怕死,在麵對大軍壓境之時,居然臨陣叛變,大開城門,放了匈奴大軍進城,殘暴不仁的匈奴人將栗城在內的三座邊疆小城給屠戮完了,燒殺搶掠,所有生活在那裏的百姓都死在了那場大屠殺中,無一生還,連牲畜都沒個活口。
叛國之人的下場當然不會好,千刀萬剮,挫骨揚灰,可他的死也隻是稍微地平息了一下民怒,對於那些無辜橫死的邊疆百姓來說,罪魁禍首的死能起到什麼作用呢,什麼作用都沒有。
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去其他城池守關,他在餘哥兒身邊就好了……聽說無論老幼,哥兒和姑娘落在殘暴的匈奴人手中,下場無比淒慘。
他後來去過栗城,想要找到餘哥兒的屍骨,為餘哥兒收屍,可栗城已經空了,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空城,餘哥兒的麵攤沒有了,找不到了,大火燒毀了一座城,一片廢墟,累累白骨中根本找不到他的餘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