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庭雲長指微屈,支著頭,好整以暇地看著謝世襄一張臉被一口濃茶苦得皺成一團。
“我真是不懂你們這些愛喝茶的人,這玩意兒又苦又澀,到底好喝在哪了?”謝世襄皺著眉呸了幾聲,沒好氣地把杯子放回原處。
“你不懂你還給她泡茶。”
謝世襄當然知道他在說誰。
“難不成我第一次見就給人家衝杯美式啊,萬一她覺得我崇洋媚外呢?你能不能懂點男女相處之道。”謝世襄白了他一眼,在心裏辱罵著他這直來直去的一根筋思維。
“我有什麼懂的必要嗎?”陸庭雲端起茶,喝了一口。
“行,你個冰山美人,”謝世襄一臉無語,“話說,你這麼多年,就沒遇到一個心儀的女孩子?”
陸庭雲放茶杯的動作滯了一瞬,腦海裏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麵孔。
沒有嗎?好像是有的。
“沒有。”
謝世襄頓了頓,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還是開了口:“如果說,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有一個各方麵都很不錯,和你也門當戶對的女孩子追你,你會答應嗎?”
“不會。”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答案。
好妹妹,哥哥隻能幫你到這兒了,他不願意,我也沒辦法了。
“那個案子怎麼樣了?”陸庭雲問的是前段時間的爆炸案。
“快結了,人已經抓回來了。”
“是誰?”
“郭峻他助理,好像是因為郭峻長期虐待他吧,前段時間那助理的母親病重,結果郭峻以《粉池金魚》還沒殺青為理由,沒讓他回去見他母親最後一麵,估計是仇殺,這幾天就能結案了。”
“嗯。”陸庭雲淡淡地應了一聲。
“放心吧,等結案的消息一登報,你的安平大樓不會受影響的,頂多就是電影院估計得慘淡一段時間了。”
說罷,謝世襄突然又察覺到了什麼。
“不對啊,你絕對有事。”謝世襄嘶了一聲,從沙發上直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陸庭雲。
陸庭雲瞥了他一眼:“從哪看出來的?”
謝世襄嘖了一聲:“像你這種對我們一向惜字如金的人,今天能主動來找我,還主動找話題,這可不像你平時會幹的事,說吧,有什麼心事?”
不得不承認,謝世襄是了解他的。
他確實心裏煩悶。
陸庭雲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他幫她放泡澡水那天起,沈瑤歡對他的態度就變得奇奇怪怪,隻要他一來店裏,她就跑,晚上來接她,坐在車上,他不找她聊天她就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回家之後一頭紮進房間裏麵一晚上都不見人。
陸庭雲簡短地把這幾天她的反常概括了一下,謝世襄皺著眉頭聽完,一拍大腿:“老陸,這小丫頭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
陸庭雲愣住了。
“你看啊,她以前從沒有這樣反常過吧,可最近卻突然開始躲你,憑借我這麼多年閱女無數的經驗來看,她八成是愛上你了。”
謝世襄一臉認真地掰著手指頭給他分析,全然沒注意到一旁男人漸漸泛紅的耳根。
“等你什麼時候追到你的莊大明星再說吧。”
陸庭雲真是後悔來找他。
就不該和他說。
陸庭雲剛走沒多久,就有巡捕來辦公室找謝世襄。
“探長,唐小林招了。”唐小林就是那個助理的名字。
審訊室。
“唐小林,對吧?”謝世襄透過台燈昏黃的光,看著桌子對麵戴著手銬的男孩。
唐小林今年不過十九歲,家裏窮,很小的時候就輟了學,父親早亡,他被體弱多病的母親辛苦拉扯到大,長大後來到上海灘謀生計,一心想著賺大錢,回老家給母親治病。
可想而知,母親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也可想而知,他有多恨郭峻。
“你很聰明,會自製炸彈,也知道怎樣可以隻炸死他一人而不傷及無辜,可見你是個善良的孩子,”謝世襄手中的鋼筆一下一下地輕點著桌麵,“我也了解了你的身世,也知道了你的犯罪動機,可我想和你說的是,無論如何,殺人,都是重罪。”
桌對麵的男孩身子顫抖著,垂著頭,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木頭桌子上,沁開一圈深色的紋路。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知道我隻要殺了人,我這輩子就完了……可是探長,我真的太恨他了……他以母親要挾我,經常克扣我的工資,讓我沒辦法每個月按時給母親打去醫藥費,還經常拿煙頭燙我……”說到這裏,唐小林痛哭起來,謝世襄身後的巡捕上前,附在他耳邊道:“探長,要不要把他押下去?反正都是死刑的人了,何必同他浪費時間?”
“誰和你說他是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