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寧低著頭，左眼被頭發擋住，他看著一地的淩亂，忽然笑了笑。
那笑，幹澀、生硬、笨拙。
是啊，那個可怕又不得不麵對的事實就這樣擺在麵前。
他一直都知道的，自己本就是個沒家的人。
他逃避了十四年……卻不得不選擇麵對。
是自己自私貪婪的平攤了父母對妹妹的一份愛，是自己執著地想要用那所謂“哥哥的責任”去證明自己不是沒有家的孩子，是自己卑劣地強製妹妹去脫軌自己的人生。
可是我有錯嗎？
我隻是想用盡一切努力去保護好妹妹而已。
何沐陽他圈子混亂，陳一沫她樹敵無數，可是自己的妹妹本就不該有任何汙點。
他看得出來……祁安的心在何沐陽身上。
對於沒有波折長大的乖乖女來說，這種危險、野性又自由的無良少年，就像餓了整年的貓看見魚一樣，有著巨大又不可自拔的吸引力。
祁寧最害怕的一天，終於來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抬手捂眼，深吸了口氣。
滾落在他腳下的矢車菊化為了粉末，緊接著稍微遠些的薰衣草、玫瑰，最後是那朵被踩爛的玫瑰。
他好像變成木雕，任由控製不住的死氣蔓延。
燈泡巨響後炸了，窗戶的玻璃也砰然破碎，在爬山虎大片幹枯的時候，祁寧猛地喘了口氣。
垂下手，看著這一切，祁寧胸口起起又伏伏，驚魂未定的樣子。
差一點兒……就不受控製了。
祁寧緩過神，衝出門去找祁安。
漣漓坐在白蘞湖邊，聽著黑化值提醒漲了降，降了漲，晃著腳丫默默無言。
等她仰著頭數到第一千零五十一顆星星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安安……”對不起。
那句道歉，終究是沒能脫口而出。
祁寧立在不遠處，喚了她一聲。
她喝醉了，還坐在湖邊，很危險。
祁寧隻能輕聲喚她。
她不說話，小小的一隻，抱膝坐在湖邊，渾身散發著無助的氣息。
但是，隻有這件事不行。
天空中的雲彩緩緩飄走，圓圓的月亮在白蘞湖上照鏡子，忽而麵露驚慌地看到了那個同樣麵露驚慌的男孩。
祁寧緩緩後退，看著湖心波瀾顫動的白月。
明明是那麼美的夜色月色，他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今晚，是月圓夜。
他早該記起來的，他早該在那些花灰飛煙滅的時候記起來的！
“安安，回家，跟我回家再說，好嗎？”
他不知道自己妹妹是否還有些清晰的意識，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哥哥正忍受著越來越濃鬱的痛楚。
漣漓按著發暈的腦袋，在心中倒計時。
10、9、……3、2……
一股滾燙的黑氣像是蛇一樣，所觸之地，遍是枯黃。
那黑氣直衝漣漓門麵，在祁寧痛苦的低喊中，她被衝撞，落了水。
“哥哥……”
祁寧不敢去拉她，硬是眼睜睜看著她掉進水裏。
*
祁安落了水，脖子卻像是被被燒傷似的留下一小塊痕跡，幸而傷勢不重，在家休養幾天便無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