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謀（上）
風雪漸大，長廊內積了厚厚一層雪屑，金抱春一步一步走得極慢，他抬頭望望頭頂左方的油紙傘及右肩上不斷積累的雪花，又暗瞥一眼為他執傘的唐家暗衛，故意深咳幾聲。
唐覺乖一張冰臉幾不可見地抖了抖，立即將傘全部蓋住金抱春的上空。
“唐，有話就說，心事久憋在心裏據說很容易造成便秘。”瞧他那張僵屍臉。
唐覺乖悶聲道：“瑤晴小姐比她要好。”
金抱春腳步一頓，瞅著他好笑地問：“瑤晴？她哪裏好？”
“溫柔、賢淑、善良而且解人意……”哪點都比玉玲瓏強！那女人是臨陣脫逃的叛徒！
“可惜那些都不是我要的啊。”金抱春掩袖輕咳，療養了一個多月的身體仍舊不堪風雪摧殘。
“唐，你知不知道靈宜玉礦最近出了一種稀世礦石？”
“知道。那礦產晶瑩剔透，看似易碎，卻經九馬踐踏而未損分毫，質地極堅。”
金抱春聞言微笑，不再言語。
玉玲瓏，就是這般女子。她的生命堅韌得像野草，不管環境再惡劣，隻要給她一道光她就能活下去。
他決心先下手為強，快人一步成為那道陽光。
他懶得對唐覺乖解釋，因為玉玲瓏壓根不在乎閑雜人等的看法，她隻要他懂得就夠了。想到他自己在“閑雜人等”外列，不禁心情愉悅地走進“舉賢廳”。
廳內四個男人正聊得火熱，而路瑤笙獨自一人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男人們放肆的大笑聲因見到他戛然而止。
金抱春視線慢吞吞地掃過眾人忍俊不禁的臉，不威嚴，但成功地讓四人恢複正常麵貌，而且背後冷汗不止。
“咳、嗬嗬，公子好福氣，溫柔鄉和熱被窩確實是冬日保暖首選，您不用解釋，瑤笙都跟我們說了，見色忘友是男兒本色，我們都能體諒您讓我們等在這裏大半天的初衷，嘿嘿——”江南首富廖紀生剛剛露出淫穢笑容，即被另個道友踹成破碎慘叫。
“公子，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一人連忙賠笑，主子的玩笑背地裏可以娛樂一下自己，誰敢當他麵捋虎須，偏就有蠢成豬的……
金抱春笑得不以為意，望住他們的鳳瞳裏神采盎然，“聚福樓”名下五位堂主個個拉出來都是名動江南的商業巨擘，見識自然非同常人，但在金抱春這位史上最悠閑樓主的笑顏下，各個似吞了黃連，臉苦心也苦。
金抱春坐上紫檀椅，自顧自添了杯熱茶捧著暖手，神情閑適，半天不吐一字。
五人的身體僵住了。各人偷偷擦去額角一滴冷汗：嗚嗚，好久沒有收到抱春公子這麼熱情的注視了……他們一定會被公子給玩死……
“說說近況啊！你們愣著幹什麼？”金抱春終於轉移視線，放下了暖杯。
五人大喜過望，連忙進言：“樓中各項財務運轉均正常，今年年初您給我們定下的指標我們也已達到，現在七歲小兒也會唱‘北有金玉氏，南有聚福樓’的歌謠。”
“公子，雖然聚福樓已經控製了江南經濟脈搏，但是，依我們現在的實力還是無發與金府抗衡……”
“嗯，情況卻實如此。何況金抱泉駐守於此地，我們想做什麼舉措總會束手縛腳！”
金抱春掩眸陷入沉思，漸漸臉上浮現一種決絕之貌。
“我知道現在妄動，或許會讓我們多年來的經營付之東流……可是，我已無法再等待下去了！太君與抱真曾有一年之約，這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讓抱真順應太君的意思刺殺皇帝！我不能讓她死在皇宮裏！”
“公子，我們六人有朋友之義，況且您對我們幾人亦有救命之恩，別說區區一個聚福樓，必要時，我們的命也可以為您——”
“不說這些，我會讓你們的人頭好好呆在脖子上麵安居樂業，這一條路既是我自己選的，我就沒想托別人下水。即使日後功敗垂成，我也有辦法保住你們的命！”金抱春眼裏有遮不住的疲倦，“我從七歲開始就背負著兩條人命生死，你們就不要再來湊熱鬧了……”
眾人一陣沉默。路瑤笙上前兩步，沉聲道：“公子，我知道抱真小姐與您姑姑是當初老爺托付給您的責任，可您的命也是瑤笙的娘托付瑤笙要好好照看著的！我娘……”她語帶哽咽地續道，“她一向疼您甚於自己親兒，我若未盡己責，日後下了九泉也無顏見她啊！所以，不管您鬥不鬥得過老太君，我和瑤晴絕對不會棄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