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過去了五年。這五年之間,葵與劍心已然成為了優秀的劍士,劍術不相上下。但葵依然沒有進過城,最多隻會下山到周邊轉一圈。走到遠處的村莊,見證水稻從綠芽到成熟的金黃,嫻靜極了,令她有種身處世外桃源的錯覺。
要不是還記得複仇,她就想一直待在山中,和師父,還有劍心永遠不問世事,自給自足度過餘生。
葵年滿十三的那個夏季,終於去了遠一點的地方。她一大早就整理好儀表,取出母親的金簪,插入發中。她已經是個漂亮的姑娘了,臉上脫了稚氣,能預見到成年時期的模樣。
將衣領拉緊,葵摸了摸肚子,不知到為什麼總感覺有些惡心,大概是昨晚吃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吧。可是一直以來她都是那麼過來的,也沒見吃壞過肚子,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呢。
還沒等她想清楚,那股不適的感覺漸漸遠去了,好像隻是提醒她要注意身體一樣報響的警鍾。葵歎息一聲,抓起窗邊沉睡的刀。
鞘的栗形上綁著紺青色的繩子,名為下緒,係成蝶結。下緒這東西不僅僅是為了好看裝飾用的,昔日武士戰鬥時,難免會有奔跑等激烈的大動作,這佩戴的刀與鞘也就難免會偏移;刀鞘的位置、角度若是不斷移動,會造成麻煩,因此武士們用下緒固定刀鞘。
且在同時佩戴脅差使用居合拔刀術等術之時,由於脅差的柄會妨礙使出拔刀術,因此通常會將脅差往左後方移動固定,所以下緒也就必不可少了。
提出出門的時候比古清十郎還驚奇地望了眼她,說向來不願出遠門的她到底想通了什麼,竟要去更遠的地方轉一圈。由於擔心她,便叫來了劍心同她一塊下山。
葵本想笑師父太過擔憂了,好歹她也是飛天禦劍流的傳承者之一,實力可不差,但看到劍心丟下工作老老實實跑過來後,還是把那話咽進了肚子裏。
劍心要比她大一歲,如今十四。身高依然與她大差不差,一頭發仿佛山茶般紅豔,臉部初顯棱角,相比幾年前渾身的氣質都淩厲了不少,不再是那個一看就呆呆的小孩子了。
“葵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劍心,你熟悉山下,你帶她走走吧。”
“我明白了,師父。”劍心點點頭,看向葵。
她穿著一件青色的和服,不是平時的劍道服,而是普通百姓的打扮。她神色淡然,不同往常將頭發卷了起來,插了一把金簪固定;除此之外,耳旁垂落的細發係了一圈細細的絲帶,尾部打了個漂亮的結,每走一步就搖晃一下。仿佛某張畫裏走出來的貴族女人,整個人顯得有些恬靜、典雅。
劍心意識到,同自己相處了五年之久的小夥伴,真是個女孩子。平日裏練劍切磋,她迅猛得像頭狼,總是讓他忘記葵是女兒身。
“那我們走吧?”葵顯然不想多說什麼理由,便十分自然地抓起劍心的手,往下山的小路走去。
夏季,哪怕時間還很早,天氣就已經開始熱起來了。陽光穿過葉縫,地麵落下了斑駁的影子,路邊的雜草長到了半身高,偶爾能看見蟋蟀在草叢裏跳躍。
葵的生日才過去三天,生日那天也是在山中度過的。劍心不知道她此程到底打算去幹什麼,不過想起她曾經講到過的血海深仇,劍心突然有些擔憂此次下山,她該不會是要回京報仇吧。
對於她而言,如今的京城太過危險。即便知曉葵的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劍心也依然不願她就冒著如此險境回去報仇。
但他不會阻止葵。再怎麼說,那也是她的事情,他怎能叫她就此放下仇恨呢。如果不斬殺仇人,她這一生都不會安穩吧。
比古清十郎也是知道這事的,從來沒有勸葵什麼,隻是叫她要理智。想必師父也清楚仇恨會帶來些什麼,可他們都無權去指責葵,因為她是受害者,報仇理所當然。
走在葵身邊,劍心發覺她的確朝著京都的方向走去。他沉默著,不知該不該詢問此行的目的,隻攥緊了腰邊的刀。
如果真要去複仇……他會盡全力保護葵安全回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葵竟然繞了路,轉而往一道深林裏鑽去。
頭頂的太陽被厚厚的樹葉遮擋住了,林子裏一片寂寥。小路上長了很深的雜草,很久都沒有人通過了,要不是隱約能看見鳥居的影子,劍心還以為葵心血來潮要去弄點什麼野菜。
兩人繼續往裏深入,不久,劍心就看到了鳥居前佇立的狐狸石像。狐狸石像上長滿了綠油油的青苔,正沉默地望著兩人。
“這裏是……稻荷神社?”他偏過頭,隻見葵一言不發地走上前,穿過鳥居,來到了神社。
一間安靜無比的神社,看起來遺棄了很久了。禦手洗的地方也長了青苔,更別說神社的建築了,已經破敗不堪,屋頂破了道大口,正對著小路的牆壁也垮了,裏麵雜草叢生。
“已經是廢棄的神社了。”劍心望了一圈周圍,隻聞到了一股濕漉漉的氣味。大概神社裏麵有什麼東西發黴了吧。
葵站在原地不說話,眼神難掩的悲傷。
“這裏……原來是有人的。現在竟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下山就是為了參拜神社嗎?”
“也不算。曾經,我還沒有遇見你和師父的時候,受過這個神社主人的照料,雖然隻有短短一天,但她幫我指明了方向。”
“神社主人?這個神社看起來已經荒廢很久了。”劍心說著往破舊的建築物走去,向裏麵探了探頭,厚厚的幾乎全是雜草,隻能隱隱能看見泛青的榻榻米。
葵走到神社邊,觀察了一遍垮掉的牆壁,說:“破壞得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