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我下山之前早就說過了吧,必要的時候由我來保護你。你看,你把刀都丟掉了,一個人到處亂走很危險,現在又算不上什麼太平……真是的,有必要連刀都丟棄麼,難怪不想睡覺。”葵嘟噥了句,用手指在地麵上胡亂畫起來。
他們腳下的土地很濕軟,沒一會兒她手指上就粘了泥。葵拍拍手把泥弄掉,看了會兒自己畫出來的刀,線條歪歪扭扭的,於是便用腳抹平了這奇怪的畫。
過去,劍心若是不抱著刀就很難入睡。下山之後他也從未躺著睡過覺了,休息時就抱著刀,以便遇上襲擊時能瞬間反應。這是殺多人留下來的毛病,葵也很清楚,因為她也刀不離身。
“葵,你應該去選擇自己的路了。”
“哈?你就那麼討厭我,那麼想把我推開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一直以來都是為了我——”
葵回過頭來,厲聲道:“別搞錯了,劍心。什麼為了你為了他的……我也一樣,看不得天下百姓的苦痛!我是女人,的確會有些小女人心,但是我還是明白的,你要走的路有多麼艱難,拯救百姓又有多麼困難。一場大火就燒了那麼多百姓的家,那到底算什麼拯救百姓呢,什麼大義的,盡是些謊言!”
劍心呆了幾秒,終於大笑了起來。葵抓住他的衣領使勁搖了幾下,叫他不要嘲笑。劍心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苦笑來,說:“沒有笑話你。我覺得葵一直以來都很強大呢,令在下都佩服。”
“在下?”葵愣了一愣。
“我覺得這個自稱應該不錯。”
“你啊,突然換成那種風格,還真是讓人覺得陌生。”她鬆開手,又轉過了身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把腰邊的脅差抽了出來,好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把塞進劍心懷裏。
“如果你不打算回山,就帶著我的脅差走。”
劍心抓住刀鞘,盯著上麵的劃痕。葵很少用脅差,平時都是用他給她挑的那把刀,保養得很好,一直沒有換過。
“誒?可是這個脅差,你不是說是家裏……”
“我還有母親的金簪,金簪比它更重要。你現在沒有刀,用脅差防身應該足夠了。”
“謝謝,葵。不過我不打算再殺人了,所以……”
“所以你就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葵白了他一眼,“你是劍士,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你拿起劍得那一刻就不可能再放下劍了,你殺了那麼多人,該明白命有多重要了吧?更何況你還認為自己有罪……難道你就想以死贖罪嗎?我認識的劍心才不會是那麼軟弱的人。”
這一夜他們兩人都未入睡。天微微亮的時候,火堆熄滅了,飄起一縷白煙。
劍心最終還是沒有帶走葵的脅差。上午時分,葵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了,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在離開的時候,葵對他說,她會等他,如果他一直不回來,那麼她就會像從前那樣再次出山來尋找他,無論他那時是死是活。
劍心對她點點頭,葵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才背過身去,沒有再回頭。
天色蒼茫,寒風刺骨。葵的背影無比單薄,好像馬上就要消失一樣。這個季節過去得很慢。戊辰戰爭期間,為新政府政府工作的赤報隊於戊辰四年三月覆滅,淪為政治犧牲品。
劍心在踏上流浪之旅時偶爾撞見昔日好友新井赤空,從他手裏得到了一把逆刃刀,從此開始了浪人劍客的生涯,一邊流浪一邊用逆刃刀幫助弱者以贖罪。
內戰結束,新時代來臨後,“劊子手拔刀齋”的消失也使得這個人物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連是否真實存在,樣貌如何都成了神話。劍心也改了口癖,不斷踏過一片又一片土地,看到了各地的悲劇與動亂。
推翻幕府的一群人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如何行動,各地冒出了一些“小幕府”,使得“明治”笑稱為“難治”。
新政府沒有做到他們所承諾的事情。
百姓依然受著苦,直到明治十年後才有所好轉。
而那個時候,劍心已然二十八,葵也又一次向師父請求踏出了山,尋找她那久久不歸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