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藤一不置可否,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煙,點燃吸了一口,然後瞥了一眼她。
“說起來,你竟如此信任我?”
他本來沒有把握葵能理解他的意思,雖說他也不打算傷害這個人。他與劍姬無仇,政府也沒叫他試探劍姬的實力,從一開始就沒將這個女人算進去。原因則是幕末時期劍姬的立場有些尷尬,最初她就不是很認可維新大業,一部分誌士與她關係不錯,但大部分又對她頗有微詞。且有劊子手拔刀齋與他就已經足夠。
“你要殺我的話,早就在那一天就殺死我了。”葵往旁邊挪了一步,用手扇去了飄繞的煙霧,“我說能不能不要突然吸煙?小心得肺癌。”
齋藤一掃了她一眼,沒理她。
葵也懶得勸,便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你那話放說出口了,現在我也不好回神穀道場,麻煩你想個辦法。還有,明治政府到底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需要先試探拔刀齋呢?”
兩人緩慢地走在大路上,等了一會兒,齋藤一沒有解釋,於是葵摸起下巴開始獨自思考可能性。
叫劍心去擔任高官的保鏢已經有過一回了,那次是對上刃衛,一般的劍士沒法對付從幕末時期活下來的殺手,劍心說刃衛已自殺,不可能突然起死回生;鴉片那事也解決了,過去這麼久,觀柳應該在法律的審判下上了黃泉路,按道理所有的風險都已經扼殺在了搖籃當中,如今除了那些不入流的混混是治安的阻礙以外,還有什麼驚動得了明治政府,需要他們讓齋藤一來試探劍心?
葵瞥了眼齋藤一,他恢複了原先那副眯眯眼的模樣,看起來無害極了。
這個男人也是從幕末時期活下來的,如今歸順了明治政府,成了一名警察,不可能對明治政府做出什麼有害的事情。而且若是他說謊,不可能不會殺她。
他們都曾殺過人,知曉斬草除根的重要性。如果齋藤一認為她是“惡”,到東京的第一天他就不會放走她了。
“我知道政府交給你的任務,你不可能輕易說給外人,不過……若是明治政府依舊想要利用劍心,我保不準給他們幾刀。我會注意不會用力過猛。”
葵笑道:“反正隻要保證不死就好。”
聽到這話,齋藤一停下了腳步。葵也一同停下腳步,扶住刀柄微微抬頭看著他。
“你還真是個可怕的女人。”他認真看了會兒葵,而葵保持著一副狐狸似的笑臉。
“謝謝誇獎。”
語畢,兩人一路沉默,走到了一家料理屋。坐下之後,齋藤一溫和地叫了服務員點上了兩碗麵條。麵條放在自己麵前時,葵突然想起左之助來道場是打算蹭飯的,而她還沒來得及給他做飯團,就被眼前的“意外”所打斷。
她默默在心底又給齋藤一記下了一筆。
店裏的客人不多,有些安靜。葵不打算同他客氣,剛好學習了那麼久,又跟他打了一場,演了場爛戲,體力也差不多耗盡了。
在吃飯的時候,齋藤一不知想明白了什麼,忽然說道:“你還記得‘誌誌雄真實’這個人麼?”
“誌誌雄真實?說他幹嘛,不是早被明治政府一把火燒死了嗎?”
“的確,在維新結束之後,誌誌雄真實那樣的人掌握著能從根本上顛覆明治政府的秘密,所以政府殺了他——但是,他沒有死。”
“……你想編理由的話,能不能說點更符合實際的?”葵嗦了口麵條,“我記得明治政府為了保險,甚至在他的屍體上倒了油,放火燒掉了才是。那樣還能活下來,除非他是鬼神。”
“他的確在京都現身了。”
聽此,葵不由得冷笑了聲,便埋頭繼續吃麵。
“你認為我在說笑話,但這是事實。”齋藤一定定地看著她。
見齋藤一嚴肅的表情,葵手一頓,放下了筷子。
“所以,明治政府是希望靠劍心去消滅他?當時我和劍心走到明麵的時候,誌誌雄真實則是代替他成了劊子手啊。”她仔細想了想過去曾和誌誌雄真實的接觸記憶,那時她非常討厭那人,完全不理解誌誌雄的功利心與支配欲,因而也不願經常與他說話,“明治政府怎麼不再次一把火燒了他呢。”
“他們在我之前,確實派了人去試圖消滅誌誌雄真實。但無一例外全軍覆沒。”
“廢物嗎,那群人。”
齋藤一哼了聲,沒有否認。
“所以政府才派我試探拔刀齋。他們不確定,如今的拔刀齋是否有能力殺死誌誌雄。”
“沒一點誠意。”葵歎了口氣,“明明要拜托人,還不親自來說明。當初桂先生可從沒……”
桂小五郎雖然一些方麵做得不夠優秀,但好歹他從來都是把劍心當夥伴看待,而非“劊子手拔刀齋”、最強的維新誌士。這些掛在他身上的名號與標簽,使得他不再是緋村劍心,隻是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殺人工具。
可無論他是劊子手拔刀齋,還是流浪人,始終是她認識的劍心。
她盯著碗裏泛著油光的湯汁,上麵漂浮著蔥花,半淹在其中。而在河邊殺人,屍體倒在河水裏也是這般半沉半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