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聽了我的話,明白不明白的全都點頭稱是。田續建議說:“黃昏將至,不如令士卒歇息造飯,今晚前去劫營,如何?”龐會反對道:“倘為敵軍所料,預設埋伏,反受挫折。還應從長計議。”
我腦筋一轉,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一條妙計,於是呼叫龐會之名說:“請龐太守繼續前去叫陣,反複不停,使賊寇不得安歇。待其疲憊,我們趁夜殺將過去,或能取勝。”眾人鹹稱妙策,於是計劃就這樣定了下來。
眼見龐會殺出營去了,蜀營中亂箭齊發,但龐會已經吃過一回虧,當然學了乖,叫兩百牌手列在陣前,饒他箭密如雨,這裏毫無傷損。等到龐會吆喝了好一陣子,轉身歸營,我這裏晚飯都已經吃完了。才洗過手腳,龐會三度前去叫罵,我關照親衛說:“本官要歇了,敵營若有異動,即刻來報,若無異動,明朝醜末叫我。”
龐會在營外叫得震天動地,我用兩小團紙塞了耳朵,他的叫聲就變成了蚊子叫。也是連日來行軍疲乏,我腦袋一沾著枕頭就睡著了,恍惚間小校來報:“鍾鎮西強攻劍閣,不慎中箭而死,晉公要將軍代其總統三軍。”我聽了這個高興呀,從榻上一躍而起,但見一燈如豆,搖曳不停,才明白不過南柯一夢罷了。
倒頭再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被親衛搖醒,報告說:“龐太守已奪占了橋頭!”我還以為是夢,擺擺手,翻個身,不去理他。親衛卻大著膽子從我耳朵裏取出紙團,又呼喚了一聲:“將軍醒來,龐太守請將軍速往橋頭去。”
我猛然睜開眼睛,從榻上跳了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詢問細節。親衛回答說:“料是蜀人知我勢大,不能抵敵,留下三、五百人為疑兵,餘部盡數退去了。留守之將膽怯,主動開門歸降,迎了龐將軍入營。”
他奶奶的,還以為下半夜將有一場好廝殺呢,沒想到卻撲一個空。三、五百人濟得甚事?全部砍下腦袋來還不夠報功的。我匆匆整頓停當,才出帳門,就看到禽獸、鍾愛華、李越等人全都立馬帳前等令。我朝遠方一指,對他們說:“賊寇料走不遠,速速往追——以二十裏為限,不得越界,以免弄巧成拙,切記!”三將領命而去。
於是我留下田續繼續守著舊營,自己親率大軍開入橋頭。龐會早帶著投誠的蜀將前來,此人二十多歲年紀,瘦小枯幹,一望而知是西川不開化的蠻子——其實我以貌取人了,事後才知道,這家夥祖上竟然是沛國人。
我詢問端底,蜀將回答說:“走卒姓秦,單名一個瑟字,草字子知,是右車騎將軍配下右軍第二都尉。”我聞言一愣,嚴岸及時湊到我耳朵邊,低聲提醒說:“偽右車騎將軍乃是廖化。”
原來薑維是昨日晚間奪占的橋頭,歇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匆匆東去了,留下右車騎將軍廖化並四千人斷後。廖化本想以疑兵之計遲滯我軍三、五天的,但我派龐會反複叫陣,被他看出不對來,知道我軍若是休整過了,以逸擊勞,他沒有好果子吃,於是就在四更時分悄悄地棄營而走。臨行前他留下向來滿口忠義道德的秦瑟,關照說:“敵軍再來,你遠遠放箭便是。此番為國捐軀,我定會上奏天子,追封顯爵,你家中老母妻兒,廖某終生供養,你且放心去吧。”
秦瑟一肚子苦水沒處吐,這才後悔自己平常幹嘛老把“盡忠死國”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上,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他如果退縮,肯定當場就被廖化給一刀兩斷了,於是隻好滿口應承下來。應承可是應承,廖化前腳剛走,他立刻就打開了營門,迎接龐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