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3 / 3)

鄧艾和劉睿兩個人磕磕巴巴地勸了我半天,我始終不為所動——那麼危險的道路,想走你自己走,何必要拉我墊背?我傳令下去,大擺宴席,為鄧艾送行。

那頓晚宴,鄧艾喝得大醉,從酒後的表現來看,其實他對偷渡陰平的計劃也並沒有十足把握。幾盞下肚,這位朝廷宿將就翻著白眼,氣哼哼地拍桌子:“艾久鎮西陲,最悉賊情,而晉公不用,反聽鍾會。鍾會何如人也?倖進小人而已!今為國家事,艾不惜身死,倒叫小人取了功去,好不恨煞人也!”說也奇怪,這家夥喝醉以後竟然倒不結巴了。

不管鄧艾偷渡陰平究竟主要為的什麼,是為了國家,是為了自己,或者純粹想和鍾會鬥氣爭功,他這種不惜命的衝動很使我感覺震撼。雖然我本人不是仁人、勇士,但我從來最佩服仁人或者勇士,即便明知道這種人沒有好下場,或者這種人會擋自己的路——當年宮門驚變,倘若王經不是報訊於我後就想閃人,而是打算和我並肩戰鬥(當然,我不會和他並肩戰鬥),說不定我在捉下他以後還會灑下兩滴同情的眼淚,而不是神色輕蔑地就把他押上死路了。

於是我不禁由衷地欽佩鄧結巴,直起身來朝他深深一鞠:“將軍是朝廷柱石,千萬保重呀。仆在此預祝將軍旗開得勝,長驅入蜀!”

當晚,鄧艾喝得酩酊大醉,被小校扶出帳外。他前腳才走,劉睿“撲通”一聲就跪倒在我的腳前了。我萬分驚詫,扶起劉睿,問他:“季明,此是何意呀?”

劉睿涕淚橫流,對我說:“陰平路狹,進難退更難,睿之去也,恐再難見使君,聆聽教誨,是以悲戚。”哦,原來這家夥是怕死,不肯實說,反而藉口說是怕再見不到我而傷心。我在心中冷笑,臉上卻毫不表露出來,反而假裝誠摯地安慰他:“季明,你我份屬君臣,實為摯友,此去倘有萬一,卿的老母妻兒,都由某來供養。卿且放心去罷。”

那老鼠聽到我這話,慌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隻是連連磕頭,求告說:“此去倘能成功,死便死了,恐怕到不了蜀地,性命不保,輕如鴻毛。還請使君救我,從此結草銜環,以報使君大恩!”

我正色道:“卿怎知必死?汝以為鄧艾何如人也?”劉睿回答說:“國之宿將,忠勇無二。”我繼續問他:“鄧艾所計,在你我之上,彼既言陰平可渡,大功可成,汝還有何憂?”劉睿分辯說:“便鄧征西也萌死誌……”我冷哼一聲:“戰場之上,慮死能生,貪生必死。鄧艾能慮死,其成功必也。況朝廷撥你在他麾下,我又如何調動?”

劉睿一聽我救不了他,當場不顧官體地嚎啕痛哭。我拍拍他的肩膀,放緩語氣,安慰道:“不要膿包相,好好跟著鄧艾,選那慣於爬山的士卒,遇有危難,便來報我,我定發一旅師前往救助,可勿憂也。”嘴裏這樣說,心裏可在想:“那山高路險的,等你的求救使者跑到,你屍體早都涼了,我才不會冒險去救哪!”

劉睿就這樣不情不願地跟著鄧艾去走陰平小道了,我照常在橋頭吃吃喝喝,消耗糧草。眼看天氣越來越涼,糧草將盡,寒衣不足,看起來不等鄧艾傳回來全軍覆滅的消息,司馬公就該下詔退兵了。唉,最終還是沒能平滅蜀地,但好在沒讓鍾會成功,我且看他回到朝廷,還能怎樣為自己辯解。

這一日黃昏,我正在帳中飲酒。那廣魏毛太守的是妙人,這種窮山惡水之中,他竟然還能找到幾個相貌勉強看得過去的村婦前來侍奉我。我對那些村婦並無興趣,不過有女人斟酒、鋪床,總比叫親兵幹要來得愜意。

婦人剛暖了酒遞上來,我才喝了一口,突然帳外有人報說:“劉都尉遣使來,有機密報告大人。”我聽了這話,心底不由一震:“鄧艾果然被蜀人全殲了麼?”急忙推開碗盞,喝令說:“速速命其進帳!”這一聽不要緊,使者所言,讓我如同五雷轟頂,竟然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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