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下,回答說:“鄧艾雖受鍾會之讒,終究朝廷明文捕拿,似乎不必放他回來……”衛瓘兩眼閃過一道寒光:“既是鍾會反了,鄧艾定然無罪開釋,官複太尉。你我是親自捉過他的,將來還會有好嗎?我已命龐會、田續偽裝鍾會麾下敗兵,去取鄧艾父子的首級,使君以為如何?”
還以為如何?你人不都已經派出去了麼?!我承認衛瓘說得有道理,今天不殺鄧艾,將來必為我等之患。我都還沒有想到這一層,衛瓘不但想到了,還搶先去幹了,此人心機之深,心腸之狠,實在不可小覷了呀!嗯,我要防著點這家夥,不僅僅他,明明是我雍州的部屬,卻聽從衛瓘的命令且不加稟報的龐會、田續,我將來也要找機會給他們好看。
“衛公深謀,羨不及也。”表麵上,我卻是一副五體投地的樣子,朝衛瓘深深鞠下躬去。
我一時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沒怎麼考慮善後的問題,杜預前來進言,我也隻當他耳旁風,直到傳來兩個消息,我才悚然驚覺。一個消息是駐守新都縣的毛亮派人送來的,他說賈充率領一萬騎兵已經通過斜穀進入漢中,屯紮在了樂城;另外一個消息是段瑕報來的,他說夏侯鹹、胡烈、王買等將均已死於亂軍之中,所部憤怒,衝進故蜀官僚的宅邸裏大肆燒殺,已知蜀大將張翼等十餘人都已經做了刀下之鬼。
我這才感覺事情鬧大了,有點不好收場。於是走過去拍拍段瑕的臉頰:“酒醒了沒有?”水缸咧開大嘴笑道:“殺了那麼半天,哪裏還有酒意?”我問他:“於今如何處?”段瑕回答說:“不如留一支部隊守城,餘眾都撤出去,在城外慢慢整理。”
“說得不錯。”我一拍大腿,立刻下令劉睿監護皇宮,李越監護百官邸,水缸監護成都城,命令禽獸和鍾愛華把其餘兵馬盡數驅趕出城——“倘有失去主官的士卒不聽號令,殺了便是!”說完了想一想,又低聲加上一句:“倘尋著師纂等鄧艾部將,也悄悄殺了。”
我知道禽獸這家夥還是有點辦事能力的,但前提是要給他殺人的機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倒是個合格的行刑官。
此時成都城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光那些被亂兵點燃的房屋,沒有大半天都救不來火。我把這些麻煩事全都交給部下,自己在親衛的衛護下率先出城。他奶奶的,忙了一整夜,老爺我還沒有睡過覺呢,興奮勁兒一過去,現在下上眼皮直打架。
出城歸營,我把嚴岸等一眾文吏,以及降將劉宙等人全都攔在帳外,自己先好好地做了兩個時辰的春秋大夢。直到日過中天,我才神清氣爽地起身,一邊吩咐做飯來吃,一邊仔細籌劃下一步的計劃。
撩開帳幕,撲麵而來的是煙塵和喧囂,我看到一隊隊的士兵從東走到西,或者從西走到東。突然間,嚴岸不知道從哪裏躥了出來,向我解釋說:“屬下為原駐城內的各部安排了營地,他們正在整編、紮營。”我點點頭,叫他一刻鍾以後召集現存的將領來大帳裏開會。
回到帳中,簡單的飯菜端了上來,我一邊吃飯一邊想:現在自己從鍾會手中取得了所有軍隊的控製權,雖然還不是很穩;同時,我得到了成都城,也得到了控製軍隊的大義名分——鍾會既死,這二十萬人中職務最高的就是持節的衛瓘和我了,但衛瓘隻是監軍的文官而已,實際指揮權我輕易就能全都拿過來。
看情況,貌似我變成了第二個鍾會,現在擺在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是領兵回歸洛陽,去向司馬公報捷,二就是扯旗造反——就象鍾會想做而沒能成功的那樣。掌握了二十萬大軍,占據了成都城,就等於得到了造反之勢,鄧艾因為有此勢而遭受讒言,這陣子大概已經身首異處了,鍾會因有此勢而真的起意造反,腦袋被我掛在了舊蜀宮廷外的旗杆上麵。那麼,我又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