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寫到這裏了,同時,我害怕寫到這裏,我是個矛盾的人,優柔寡斷的人,從未沒做過什麼重大的決定,和她發生不倫的關係不知是否算作一次,隻是這僅有的一次即鑄下大錯,導致了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後果來得如此突然,沒有任何跡象。
很平常的一天早上,手機鬧鍾響了之後,我按時起床,洗漱完畢出門上班,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未讀短信有好幾條,打開看全是“短信呼”(對誌願服務熱情的消減以及為回避可能的**女子的來電後,我晚上回到家都把手機關了),我默念一個短信呼信息提示的手機號碼回撥了過去,呼叫的聯係人是手機號碼簿裏有存儲的一同參加過誌願服務的一個誌願者,我心想可能哪裏出了什麼事,對方接了電話開口就說:“×××昨天晚上從大橋上跳下去了,你還記得她嗎?”
“……”我何止是記得,事態嚴重我有點不知所措,跟他確認,“你確定是×××。”
“當然是她,這事我能跟你開玩笑嘛?……據說她在橋上徘徊、逗留了很久,主任接到公安機關的電話後馬上趕了過去,一看是她,想喊我們幾個認識她的誌願者一起去給她做做工作,主任怎麼勸她也聽不進去,我沒到現場她就跳了……咱們一起參加過誌願活動,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走到這一步,哎!幫人的人居然自己走上了這條路……你在聽我說嗎?”
“嗯。”我顫抖著說,“她已經不在了……”
“她應該還沒死……”
“沒死啊!嗨,你不早說……”我感到如釋重負。
“可是醫生說,大橋太高了,那種高度跳下來等於掉在水泥地上,即使暫時不死也拖不了太久,內髒全壞了,完全靠藥物勉強維持生命,還在醫院裏呢。”
“哪家醫院?”
……
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那家醫院的急症室,慌慌張張地詢問預診台的護士昨晚跳橋的那個女的在哪兒,護士看我焦躁的樣子問我是她什麼人,我說去你媽的趕快告訴我她在哪,她說你這人怎麼回事,我瘋了似的跟她們大吵起來,如果不是主任和秦居延正好過來,我一定會對她們大打出手。看到主任和秦居延,我仿佛在一個無形的按鈕的控製下突然變軟了,把趴在預診台上的身體探下來站在地上,眼淚汪汪地對主任說:“她在哪,怎麼樣了?”
主任冷冰冰地看著我,什麼話也不說。
我把頭轉向秦居延:“啊,怎麼樣了?”
“剛剛送到太平間去。”他很平靜地說,“……你在這裏是對她的褻瀆。”
我抬起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問他:“為什麼?”
“你自己知道。”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敵意。
他們兩人揚長而去,秦居延走出幾步後又回過頭來補了一句話:“你這是間接謀殺。”
看來他們全知道了,她應該不會親口告訴他們我們之間的事吧?不過,這都不重要了。我在醫院的地上坐了一會兒,慢慢緩過勁兒,回家的路上,一個個電話打過來,我當沒聽見,後來幹脆把手機關了。
我向公司請了幾天假,本想在家好好地休息幾天,但是幾乎每天晚上都做噩夢,老婆孩子常常受到牽連被我吵醒。回到公司,同事們看到我不止一個人對我說:“你這幾天幹嘛了?臉色這麼差,人也瘦了一圈,是休假嗎?怎麼跟得了一場大病似的。”我能對他們說什麼呢。
打開QQ,首先收到的是被“心理危機輔導中心”逐出QQ群的消息。
隨後,我接到了一個讓我頭腦發暈、兩腿打顫的電話。
“你好。”我說。
“你好,趙先生吧,我是××市××區××派出所的,我姓顏,你可以叫我顏警官……”
“……”
“……有一宗案件,據我們初步斷定是自殺,死者名叫×××,你認識吧?……是這樣,我們希望你能協助調查一下,你不用緊張,我們隻是跟你了解一下情況,並不難,不過需要你到我們所裏來一趟。”
“呃,很重要嗎?我在上班,沒有時間。”我害怕得不行,爭取能躲就躲,擔心去了一抖活說錯話再給關起來,那不是沒事找事嘛。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你可以下班後再來,我們等你。”從他說話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那種職業的冷靜和遇到各種狀況的坦然。
“我晚上也有事,要不算了吧,也沒什麼大事。”我玩拖延、躲避。
因為擔心同事聽見我們的對話,我把手機盡量壓在耳朵上不讓對方的聲音傳播開來,並起身往外走找沒有人的會議室。現在,我不再迷戀自己一直被埋沒的花言巧語的本領了,自從認識了她,我整個人開始落入腐化的漩渦,從前的理想、追求、信念一個個坍塌,享樂、放縱的思想逐步占據了整個大腦,速度之快幾乎在一夜之間。
“事情的大小不是由你來界定的,我們要經過正常的流程,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們就要下正式的書麵通知文件給你了,如果規定的期限內你還是不配合,我們即可采取‘強製傳喚’的方式把你‘請’到我們派出所來,到那時候就不會像今天這麼‘簡單’了,所以還是希望你再忙也抽點時間過來一趟,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麼,但一般不會耽誤你太久。”他的這段話裏,有的字眼特別加重了語氣,比如強製傳喚、請和簡單。
我心想人家就是幹這一行的,什麼人什麼情況沒見過,我還是老實點配合點吧,於是放棄最後的抵抗,無奈地跟他說:“那好吧,我今天下了班就過來。”
“好的,到時見,你記一下我們派出所的地址,××路××號,就是冷凍品交易市場對麵,旁邊有個加油站,不難找,有問題的再電話聯係吧,你現在接通的這個電話號碼就能找到我。”
“好的,我知道了,再見。”我從會議室裏出來回到辦公桌前用筆記下地址,因為一直在打電話,辦公室裏已經聚集了幾個人在排隊等待跟我談工作,請假的這段時間很多事情都積壓了下來。他們的表情出奇的一致,臉上都寫滿狐疑與驚訝,我通過他們的表情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不是一般的難看,他們麵麵相覷愣了一會兒然後步調一致地退出了我們部門的辦公室,我癱坐在辦公椅上腦中一片空白卻又非常沉重。
下了班,我顧不上吃晚飯,直接開車去他們所裏,看到他們派出所的門臉時,我臨時改變了主意,沒有直接把車開進去,而是繼續向前開了幾十米,把車拐進了另一條馬路邊停下,然後步行過去。
派出所的門關著,我走到傳達室窗戶前,把臉貼上去。
“你找哪位?”傳達室的老頭探頭詢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