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然道:“沈襄願意代替大哥去謫戌之地。”
沈袞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抱住沈襄已是泣不成聲:“二弟,你胡說什麼,我反正要死了,娘和弟弟還指望著你照顧……”沈褒死死攥住兩位哥哥的衣襟,“哇”地哭出聲來。
楊順看著抱頭痛哭的三兄弟,眼中閃過一絲殘酷的笑意,不耐煩地問道:“好了,到底誰去?”
沈襄放開兄弟走到楊順跟前站定,大聲問道:“我若去了,哥哥弟弟是否可以釋家?”
旁邊的番役伸手便給了沈襄一個耳光,叱喝道:“退後,你是什麼東西,在楊大人麵前如此放肆!”楊順卻笑了笑,抬手攔住他,“隻需一人戌邊,其餘兩人自然不用再去。”
沈襄回頭看看哀痛欲絕的兄弟,咬牙道:“好,我去。”楊順用一種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沈襄,
“你想好了?不要後悔。”沈襄用力點點頭:“想好了!”
楊順一揚下巴:“帶他出去。”幾個番役立刻架起沈襄出了監房。剛走到門外,就聽到楊順一聲斷喝:“給我打!”接著便是劈裏啪啦板子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和慘叫聲。
沈襄狂叫一聲拚命掙脫番役,連滾帶爬地衝回監房,眼前的一幕讓他畢生難忘:四五個如狼似虎的番役正惡狠狠地揮舞著梃杖,沈袞在杖下翻滾慘叫,沈褒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沈襄縱身撲過去,遮在沈袞身上,梃杖啪啪地落在他的背上,痛徹心肺。
楊順終於揮揮手道:“停下吧。”那些番役立刻垂下梃杖,退至一旁。沈襄哭著爬向沈褒,沈褒後腦一片鮮血,已經沒了氣息。沈袞嘴裏大口吐著血,目光已經散了,緊緊握著沈襄的手,艱難地說了句“活著……”,渾身一陣顫抖,就再也不動了。
楊順站起身輕輕一笑,“此番終可以報嚴公子了。”竟帶了人揚長而去。沈襄抱著哥哥的屍體,傻子一樣跌坐著,隻有眼淚大串大串洶湧而下。
以後的日子,沈襄的記憶已變得模糊不清。隻記得隨著成隊的戌邊囚犯前往應州,天寒衣單,每天都有人因饑寒交迫死在路邊。直到五天前,這兩名緹騎帶著斟合和印信半途攔下西去的隊伍,押著他回轉北京。
夜漸漸深了,門外簌簌的落雪聲和火堆啪啪的燃燒聲都漸漸遠去,沈襄的神智漸漸模糊。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覺得有人輕輕推他:“沈公子,沈公子……”
沈襄費力地睜開眼睛,卻是那個杜校尉。見沈襄醒過來,杜校尉取出鑰匙打開他的手銬腳鐐,低聲道:“沈公子,你趕緊離開,這些東西先拿著,走遠了再扔掉。”
沈襄看著他沒有說話。杜校尉回頭看看醉得人事不醒的年輕校尉,輕輕道:“沈公子,進京後必然凶多吉少。此時不可多言,你快點離開吧。”沈襄遲疑地問道:“你是誰?為什麼這麼做?我走了你怎麼辦?”
校尉有些著急:“我在居庸關曾師從沈大人。”他把一個小布包塞進沈襄懷裏,“這是一點碎銀,沈家留條根,將來還有替沈大人昭雪的機會。”說著一把拽起沈襄腳不沾地帶至廟外,“朝著南邊有燈光的地方走,五裏地外就有人煙。不用管我,我自有辦法應付。”
沈襄在雪地中雙膝跪下,“大哥,請留下姓名。沈襄若有出頭之日,定當粉身相報。”
杜校尉急忙扶起沈襄:“小人曾受沈大人的大恩,賤名無足掛齒。沈公子保重,天可憐見,總會有好人伸冤的那天。快走吧,等他醒了就麻煩了!”
沈襄咬咬牙,借著雪光和火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衝進了茫茫的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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