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勸降(2 / 3)

那女子回到徐海身邊,攀著他的肩輕笑道:“這人好有趣,你就見見那個什麼生員,有什麼妨礙?”

徐海她臉頰上捏了一把,“翠翹,你不是看他生得俊俏,動了心吧?”王翠翹整個人都膩在他懷裏,

嬌聲道:“奴家心裏隻有相公一個人。人都說,兩國交戰不殺來使,如果讓你不高興,見了再殺也不遲啊……”

徐海再打量周彥一眼,這人能夠毫無知覺地潛入大帳,若想離開,恐怕也無人攔得住他,於是點點頭問道:“人在哪兒?”

陳可願被帶進營帳時,周彥已經心滿意足地從桌邊站起來,笑道:“多謝了,平白叨擾一頓。”

徐海臉色陰沉地盯著陳可願,“你是什麼人?進了我的地方,連姓名也不通報?”

陳可願左右看看,卻是一臉倨傲,“我乃杭州書生陳可願,你方才請進來的‘陳先生’就是了。既說請,應該以禮相待,為什麼一進來就象刑訊犯人?日本隻是中國的附屬國,別說天朝來使不拜下國諸侯,就算一般朋友,至少也要有把椅子,你這算什麼待客之道?”

徐海一愣,接著大笑,對徐洪等人道:“曹懿選的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有趣,倒是對我胃口。”他笑眯眯地看著陳可願,“你真是牙尖嘴利,可惜用錯了地方。小子們,給他把椅子。我請問陳先生,桐鄉指日可下,杭州也在我掌握之中,勝負已分,敗軍之將,有什麼可談?”

“我來給你們指條生路。”陳可願也仰頭笑,“徐首領以一萬二千精兵與官兵會戰,一個月內十損三四。桐鄉雖小,八百官兵堅守九天,未見疲色,能否攻克還屬未知。七天之後山東、湖廣、福建三地五萬官兵將陸續抵達浙江。到時你困守窮城,陷入重重包圍,內無糧草,外無援兵,這勝負已分四個字,從何而來?”

徐洪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就吹吧,七天之內五萬官兵?怎麼桐鄉不見一兵一卒前來救援?

紫衣胖子更是把臉板得一絲笑容都沒有:“曹懿這人詭計百出,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他的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徐二哥,不用多費唇舌,攻下桐鄉後以巡撫阮鄂和縣令金燕為人質,有什麼條件不能與朝廷談?”

陳可願淡淡道:“你們不願相信,我也不勉強。曹提督有七省直接調兵權,調檄文書二十天月前已發往各地,三省糾集五萬官兵,應該不算難事吧?何況聖上已下旨征剿,保定、河南、河間、涿州等地將近二十萬兵士,已經集結待發,隨時奉命前往江浙。兩個四品以下官員的性命,比起朝廷的臉麵,孰輕孰重?”

徐海的目光在陳可願身上轉了幾轉,對他的話,倒是信了六七成。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數目,可朝中奉旨督剿,各省大征軍伍這件事,今天已從內線得到確切消息。他想了想,忽然笑了:“你們聽聽,好象我們要奪他朱家天下一樣,居然調動二十萬兵馬,嘉靖真瞧得起我們。”他問陳可願:“這外無援兵幾個字,你又從何而來?到時候杭州、南京都進了我手,就算八十萬軍隊,又能怎樣?”

陳可願臉上笑意更盛:“如果你指的是汪直,那我告訴你,這援兵你不用指望了。”他目視徐海,從懷中取出一封書簡,將信封有字的一麵朝向徐海,緩緩道,“請徐首領屏退左右,我有密事相告。”

徐海目光忽地一變,一把推開王翠翹兩人,對眾人道:“都去阿洪帳內暫避。”

王翠翹出帳前擔心地看著他:“阿海,你當心……”

徐海不耐煩地說:“一個讀書人,殺雞的力氣都沒有,他能做什麼?”王翠翹指著周彥:“還有他呢。”

周彥繞有興趣地盯著她,微笑道:“不用怕,我跟你走。”

徐海看過汪滶的書信,沉默良久才問道:“老船主真的降了?”

陳可願點點頭道:“汪直連年入犯中國,侵我邊疆,原是罪不容死。如今遣子前來歸順,朝廷已赦其罪孽,令建功立業,以贖前罪。徐首領與汪直唇齒相依,何不乘此機會解甲自謝,投順中國,從此戴罪立功,大則異日名標青史,小則今生封官加爵,蔭及子孫。”

徐海狐疑地看著他:“有這樣的好事?我與明廷作對多年,木已成舟,就算有心歸順,朝廷也未必容我。”

陳可願身子前傾,湊近他誠懇地說道:“我奉曹提督之命,專為撫君而來,務必要推心置腹,陳明厲害。你可知每年征剿倭寇,朝廷要破費多少?無底洞一樣的軍費開支,已經變成朝廷和皇上的最大心病。如能招安諸位海上領袖,既省掉了耗盡國庫的連年持久戰,又有了為國效忠守衛千裏海岸線的大將,這樣兩全其美的好事,換了徐首領,你做還是不做?”

見徐海閉著嘴不說話,陳可願繼續遊說:“這些年你奔波海上,屈身倭酋之下,連累家眷也跟著你顛沛流離,為什麼不作大明的官吏,放心在內地安居?”

徐海終於開口:“這次是三路人馬齊進,尚有陳東、麻葉的部屬,由不得我一人指揮。”

陳可願輕笑道:“徐首領真是厚道。不瞞你說,陳東與朝廷早有默契,如今唯一忌諱的就是你。徐首領想想,三裏橋一役,你損失了多少,陳東損失了多少?”

提起三裏橋,徐海胸口的傷處頓時疼痛起來,想起這些日子陳東借口士少兵弱,總是自己的部眾衝在最前麵,三裏橋如此,攻打桐鄉亦是如此,原來竟是有意消耗自己的實力。他按著傷口咳嗽了幾聲,禁不住怒火上升。

陳可願還在火上澆油:“陳東身為中國人,甘與倭人為奴,薩摩王對他的信任,遠在你之上。他雖言投順,曹提督卻深恐其中有詐。徐首領縱然連年劫掠海疆,卻從未做過叛國之事,所以命我前來深談,利害得失,請君自擇。”

徐海站起身道:“讓我想想,明早答複你。”

“願聞佳音。”陳可願做了個揖,慢慢退出帳外,心中無限欣慰。想起臨行前的徹夜長談,曹懿反複叮嚀的四條請君入甕之計,果然令徐海一步步入了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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