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婆卻沒有很開心。
“家是用來放鬆的地方,在家可以‘任性’一點,鬧脾氣也是被允許的,”阿婆語重心長地說,“綿綿不用這麼乖,小孩子太乖也不可愛哦,還是說,綿綿沒有把阿婆當作家人呢?”
沈樂綿微微睜大眼睛。
她怎麼會不把阿婆當作家人,她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阿婆看!
那天的沈樂綿哭得很厲害,從那以後,她終於又有了六歲小孩應有的情緒,逐漸大著膽子和阿婆撒嬌,早上也學著賴床不起。
沈樂綿吸了吸鼻子,這曾經是她內心深處難以邁過的一道坎,說實話她現在有時也會怕,經常做好了會被拋棄的準備。
但是隻要阿婆和哥哥一天沒有這麼幹,他們就是一家人,而不是什麼“寄人籬下”,杜凱東不可以這麼說他們。
她覺得她真的是越來越討厭杜凱東了,杜凱東打傷了杜爺,
又打傷了哥哥,杜凱東還誣陷仲江生偷錢,逼著仲江生被他爹打。
沈樂綿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可恨的是杜凱東說到這裏居然還不過癮,又粗著個脖子大罵“果然小偷養的孩子天生是小偷”。
沈樂綿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她突然就猛地撲了上去,像是條終於爆發的小狗,對著杜凱東連咬帶撓。
“叫你打我哥哥!叫你欺負仲江生!仲江生沒有偷錢沒有偷錢你是不是沒長耳朵!你為什麼還要胡說八道!”
“臥槽——!這小娘們瘋了啊——!”
杜凱東被嚇得吱哇亂叫,肥厚碩大的手掌高高揚起,卻在落下之前被另一個人撞了個趔趄,隨後便是一聲響亮的脆響,久久回蕩在混亂的小院。
沈樂綿身形一頓,顫著眼睫抬起手來,那上麵還殘留著火辣辣的痛感,提示著沈樂綿剛剛發生了什麼。
少年重重喘了幾口氣,右手也在跟著抖,幾近痙攣般僵硬著,臉色慘白如紙。
杜爺的嘴唇動了動,艱難地道了句:“小逸......”
“沒事,杜爺。”少年聲音低啞,語氣不卑不亢,“這件事是綿綿的錯,我會好好教育她。”
他說著,又轉向沈樂綿,女孩下意識往後躲了一步,任逸伸出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
“......不可以隨便打人。”男生默默收回了手,仿佛什麼也沒看見,隻是臉色更差了幾分,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是
咱們有求於杜爺,杜爺待你很好,不可以在杜爺家當著杜爺的麵打杜爺的孫子。”
沈樂綿強忍著淚水,肩膀止不住地抽動著。
其實打手板並不是很疼,更何況任逸是用自己的手打的,和以前被阿爸阿媽拿皮帶抽差得多。
但沈樂綿就是覺得快要疼死了,眼眶裏的淚水快要盛放不下,轉著圈要往外掉。
“仲江生不會騙我的,”她紅著眼睛說,“他被他爹打了,臉都破了,他說他要活不下去了,隻有我可以幫他。”
“他說了隻是一張欠條,錢不可能是他偷的,他還想來咱家數兔子腿和雞腦袋,他還想吃阿婆燉的紅燒肉,他不會騙我偷錢的......”
任逸望著女孩倔強又驕傲揚起的小臉,狹長的眼角也比平時多了一層淡淡的粉色,眸中墨一般的情緒翻滾不止。
“不論仲江生要偷什麼,隻要是偷,就是錯的。”
“你幫他,就是從犯,就是小偷。”
“沈樂綿,知道錯了嗎?”
這次,沈樂綿沒有再反駁回去,杜凱東的小弟們很快查出了張強那邊的消息,四五個男生馬不停蹄往椿鎮南邊趕。
“你自己站這好好反思,想清楚前不許進屋。”
任逸在走前這麼命令道。
藍紫色的天空在這時再次劃過一道閃電,悶雷打了一連串。
積壓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烏雲終究還是“嘩啦——”一聲開了閘。
泥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女孩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