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後坐力令馬宏昌向後踉蹌數步。
這是他第一次用槍, 子彈射出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也好像跟著出竅了, 震得他耳朵嗡鳴, 雙臂瞬間疲軟。
渾身的血液卻躁動得完全相反,除了恐懼以外,更多的竟是一種堪稱癲狂的快感。
——他竟然敢對那個女魔頭開槍!
哈哈哈!他馬宏昌竟然有朝一日會碰槍!
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感到他的喉口忽然被什麼液體大量擁堵, 口腔裏也全是同樣的熱液, 眼睛一下子瞪得極大。
遲來的痛感浪潮一般湧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從他周圍蜂擁而上無數名穿著作戰服的戰士, 而向他開槍的男人早已插翅難飛, 麵露驚懼, 慌亂地想要逃跑, 最後動作猛地定格, 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啊, 他果然沒有賭錯。
馬宏昌的視線越來越暗,重心栽倒,喉間一股股的鮮血染紅了半個身子, 在地上小幅度地抽動著。
他沒有賭錯, 他就知道會有救兵, 他可是馬宏昌啊, 沒有誰能算計得過他。
隻是可惜......
原本還在顫抖的手指徹底鬆弛, 男人的瞳孔逐漸渙散, 就這樣撒手人寰, 死不瞑目。
可惜些什麼呢?
或許......隻有槍聲響起時,那群撲撲而飛的驚鳥們知道了。
“馬老板!馬老板!!!”
沈樂綿發出一聲淒慘地哭喊,拚命朝男人挪動自己, 徒勞地
用手去堵他喉嚨正中的傷。
幾名救援隊員及時按住了她, 一邊通過耳麥彙報指揮車人質已經安全,一邊指揮治療隊盡快將沈樂綿帶離救治。
“患者現在情況很不好,估計是血壓過低,需要緊急搶救!”
“擔架擔架!小心點綁好!快點走!再快點!”
沈樂綿被裹在毯子裏,耳邊的一切都變得悶悶的。
有人在她麵前死掉了,而那個人是為了保護她。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有了。
淚水順著臉頰滴落,沈樂綿無聲地張著嘴,大口喘息著。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兒時的那個夜晚,充滿惡意的言語,反著藍紅色燈光的手銬,她看見年輕一些的馬老板縮著脖子站在人群之中,旁邊是曾經揍過她的胖男人郭鵬斌。
不同的是,這次他們一個變成了一灘血肉,另一個則是一堆白骨。
他們揮舞著手臂,猙獰地向她撲來。
而年幼的她隻能不斷地奔跑,跑向那足以將一切都吞沒的黑暗。
“哥哥......”
沈樂綿幾不可聞地呢喃一聲。
她的渾身上下都冷透了,哪怕蓋著厚厚的毯子也毫無作用,臉色慘白如紙,明明已經相當虛弱了,眼睛卻始終保持著睜開的姿勢,遲遲不敢睡去。
沒有誰能一下子接受那樣血腥的場麵。
就在急救員操作搶救設備的當兒,蔡靜宜也上了救護車,見到這一幕,無比心疼地隔著毛毯按住沈樂綿的
手。
“沒事兒了,綿綿,蔡姐在呢。”蔡靜宜紅著眼睛說,“對不起,要是當初我們跟你回去,你也不會出事......”
女孩一動不動地躺著,沒有任何反應。
蔡靜宜心如刀絞,知道她這是被嚇壞了,脆弱的精神一直硬吊著,連閉上眼睛睡覺都不敢。
要是任逸在的話......
對了!
蔡靜宜精神一振。
她突然想起臨走前老大交代過的事,趕緊把東西翻了出來,然後在征求急救員同意後,彎著腰,將手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女孩的唇。
“舔一口,綿綿,”她柔聲哄道,“聽話,舔舔就好了。”
那是一枚剝了皮的奶糖。
先是最外層的糯米紙被唾液濡濕,然後才是裏麵甜滋滋的奶香味。女孩的嘴唇動了動,遲疑片刻後,竟真的緩慢地伸出舌尖,很輕地舔了一下。
像是受驚的小動物靠氣味識人一樣,在嚐到熟悉的味道後,沈樂綿的神經肉眼可見地開始放鬆,沒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
急救員表示吃些高熱量的甜食確實可以壓驚,連連誇讚蔡靜宜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