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依一副坦白從寬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餘浩看著她，忽然忍不住想笑。原來她裝扮成這副模樣，就是特地來哭窮的？
“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來追債的。你也別叫我餘隊長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餘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澀。
喬依一愣，捉摸不透他是什麼心思，於是給他斟了一杯茶，道：“這一杯，就當作我替喬爾向你賠罪好了。那筆錢，我一定會還，連本帶利！當然，目前比較困難……”
餘浩一言不發，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才問道：“豆豆是什麼病？你居然去夜總會那種地方兼職。”
“不是兼職，是……”喬依有些汗顏又有些無奈，“豆豆的病很麻煩，多謝餘隊長關心了。”
“叫我餘浩。對了，孟哲是開4S店的。他一直在籌劃一家改裝車公司，馬上就要開業了，正缺人手。喬依，你有沒有興趣去兼職？”
“我？哦，謝謝，我已經找到其他兼職了。”喬依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心裏飛快地算著賬，開一家4S店注冊資金少說也要上千萬元，還不算流動資金；如果是進口高檔車，幾千萬元甚至上億元都有可能，看來那個孟哲才是貨真價實的有錢人。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多半是個富二代。
“餓！”豆豆玩膩了麵前的碗碟，開始抗議了。
“豆豆乖，馬上有得吃了。”喬依安撫了她一句，又轉回頭對餘浩說，“其實喬爾一直很愧疚，她後來還回深圳去找過你，沒想到你在這裏。”
餘浩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能給我她的聯係方法嗎？”
“她都騙了你的錢跟別人跑了，你還找她幹什麼？”喬依嚷嚷出這一句，說完自己也愣了，低下頭，心裏發苦，眼睛一酸。
沒聽到餘浩出聲，喬依忍著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強撐著說：“錢我會還上的。”
餘浩看著她低垂的長睫，半晌，低聲應道：“好。”
一片靜默。服務員適時推開房門，開始上菜。
本以為這地方裝修成這樣，吃的應該是京幫菜，誰知一道道擺在桌麵上的，竟是淮揚菜：紅燒獅子頭、大煮幹絲、水晶肴肉、鬆鼠鱖魚、蟹粉小籠包……
很久沒吃地道的家鄉菜了，喬依看得食指大動，待要伸筷子，先抬頭看了餘浩一眼。
餘浩夾了一片水晶肴肉到她碗裏，微微一笑，“這家蘇菜館非常正宗，這些菜都是喬爾最喜歡吃的，你也應該愛吃吧？”
“當然，我們是吃一個鍋裏的菜長大的，當然口味也一樣。”喬依不再客氣，也不再多說，揀豆豆能吃的幾樣蔬菜，先喂給豆豆。
“你隻給她吃素嗎？”餘浩在一旁看得奇怪。
“她的病不能吃肉。”喬依頭也不抬，暗罵自己果然不是親媽，帶豆豆來這裏，讓她有得看沒得吃，簡直就是虐待。罵了自己一通之後，喬依把豆豆抱到旁邊的沙發上，讓她看電視，又把果盤擺到她麵前，然後回到桌上，開始毫不顧及形象地大吃特吃。
餘浩倒是吃得不多，每樣菜隻吃了兩口，目光始終不離她左右。
“怎麼，這些都不合你口味？”喬依吃飽了，拿紙巾擦了擦嘴。
“喬爾沒和你說過，我喜歡吃辣的？”餘浩看著她，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
“她跟我說那些幹什麼？”喬依避開他的目光，開始給豆豆穿外套，“我們得走了，豆豆八點半就要睡覺的。”
“我叫小孟來接你。”餘浩拿出手機。
“不用了，門口很容易打的。”喬依連忙站起來。讓孟大少再來接她？算了吧。
“那好吧，不送了。”餘浩收起手機，自己斟了杯茶喝，一點兒也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喬依牽著豆豆的手，有些猶豫。見他端坐在那裏，緩緩啜著茶，沉靜如水，散發著一種莫名的蕭瑟，全沒了昨夜渾身上下獵豹般的煞氣和冷冽。
“餘……咳咳……”喬依幹咳了兩聲，“那個，餘浩……”
餘浩抬起頭，等著她說下去。
“那個，嗯，今晚你這麼有誠意地請我吃飯，我想我也應該以誠相待。喬爾不是出國了，她幾年前就得病去世了。”喬依頓了頓，低下頭又道，“你忘了她吧，也別再來找我了。錢，我一定會還的。”說完拉著豆豆快步向門口走去，耳中聽得桌椅的響動，似是餘浩騰地站了起來，卻不敢回頭再看，隻是補了一句，“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阜外醫院查病曆檔案！”
喬依後麵半截在說什麼，餘浩根本沒有聽清，隻覺得仿佛突然喪失了聽力，身邊的嘈雜聲都一並隱去，耳中隻有死一般的沉寂，心口冰涼。
大概是要下雪了。餘浩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窗外，扶著桌沿，動作極其緩慢地坐下——他今天訓練的時候扭傷了腿，到了下午，腫痛得幾乎無法彎曲。隊醫讓他二十四小時內不要亂動，可他就是迫不及待地想再見到她。
現在，腿痛，胸腔裏麵的某個地方，更痛，空落落的，像是被生生挖去了一塊。
他伸手按下服務鈴，聽到門被推開，頭也不抬地說：“來瓶啤酒。”
“對不起，先生，我們這裏沒有啤酒。”服務員說。
餘浩突然心頭火起，啪地一拍桌子，“你們這裏號稱服務品質五星級，喝一壺茶就要兩百多元，現在我不過是想要瓶滿大街都有的啤酒，你居然告訴我沒有？”
服務員被他淩厲的眼神嚇壞了，慘白著臉道：“對不起先生，我們這有各種進口洋酒、陳年葡萄酒，您要不要換一種？”
餘浩猛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合上眼，疲憊地擺了擺手，“隨便來一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