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果子
有人說,羊羹與最中餅#pageNote#0是和果子#pageNote#1的終極形態。這話不無道理,二者意蘊深遠。但如今的時代,甜味不再珍貴,在零食泛濫的市場上,羊羹的甜膩讓人難以消受。與之相對,現做的最中餅的滋味,可謂鑒定和果子的標準中的標準。可以這麼說,要判斷一家店的產品質量,就看他們製作的最中餅的味道如何就行了。因為最中餅做法簡單,隻需在攤開的薄皮內填入餡料,味道上作不了假。
其實,各種老店、名店也都有自家的招牌最中餅。對成長於金澤的我來說,森八的蛇玉最中餅#pageNote#2是和果子的原點。
我從小生活在一個三代同堂的大家庭裏,祖母生於明治時期,全家人在飯廳裏一邊喝茶一邊享用和果子的時間,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風景。唯有此時,身為長子媳婦的母親才會跟關係不睦的婆婆(我的祖母)一同圍桌而坐。茶杯裏倒滿茶水,喝完還能再添。泡完的茶渣堆在水盂裏,一天下來數量驚人。
因為父親是經營個體診所的醫生,早期來看病的患者中,有很多是祖母、母親的熟人。這些人往往不去煞風景的候診室,而是被帶入家中的飯廳等待。父親不善與人交往,家裏的女人或許就是用這種方式,為家業貢獻了一份力量。事實上,也真有熟人、患者專程來我家,隻為享受那片刻的茶點時光。因此,我家的飯廳裏總是坐著
外人。
我至今都不討厭跟人一起喝茶吃東西,大概就是因為自小生活在商人家庭,習慣了往來穿梭的用人與客人。
有的人喝茶重視煎茶或濃茶的點茶手法,但我們家泡茶很隨性,連水溫也不會特別留意。直接把水壺裏的開水倒進茶壺就行。話雖如此,不同茶葉也有不同的味道,家裏人總是不停抱怨“喝茶有癮,沒多久就見底咯”,然後再從茶葉店訂購新的茶葉。
我稱自己為“要茶老太”。這名字源自靜岡采茶調,是把歌詞裏的“采茶、采茶、采茶呀”,變成“要茶、要茶、我要茶”。人如其名,我每天都要喝很多杯茶,而且是用大茶杯裝得滿滿的。喝了茶就想上廁所。也是在這時,我養成了每天喝茶的生活習慣。
聽說有家私營養老院為了減少夜間給老人換尿布的次數,從傍晚六點開始就控製他們的飲水量。我嚇得臉都白了。無論住進多麼高級的養老院,如果傍晚六點以後一口茶都喝不了,那對於我來說簡直跟死了沒兩樣。在喝茶這種小問題上,我可不想被人束縛。衷心希望我以後不要住進那種養老院。
在朋友家喝茶的時候,因為加水太頻繁,我總是會被嫌棄。到後來,對方直接把我的小茶杯換成大茶杯。也有朋友熟知我的情況,每當我去做客,就直接拿出大茶杯,說:“你要用這個對吧?”壽司店的茶杯很大,我很喜
歡。
不斷喝茶,不斷排泄,就能加快身體的代謝,排出毒素,產生清爽的感覺。所以我總是同情那些腎髒不好,或因前列腺肥大而排尿困難的人。我要不斷喝茶,享受上廁所的快樂。
哎呀,剛才是在說和果子。
我總是十個、二十個地從店裏訂購和果子。來家裏做客的人也經常帶來伴手禮,導致我家桌上總是擺滿全國各地的名牌點心。中元節和歲暮,則有不少熟知我喜好的人送來甜食作禮品。因為每年在東京都有人送我“虎屋”的羊羹,我幾乎以為“虎屋”是東京的店鋪了,在京都看到“虎屋”總店,竟有種被欺騙的感覺。話雖如此,後來我聽說了“虎屋”的曆史,才知道明治天皇遷都東京之際,因為舍不得最愛吃的“虎屋”羊羹,就把“虎屋”老板一家都帶去了東京。所以,“虎屋”的總店既可以說是在京都,也可以說是在東京。
我成長於金澤,進入學生時代後長住京都,這兩個城市的和果子都很好吃。不隻名店,連街角小店的品質也很高。在這些小店買兩三個不耐放的鮮果子品嚐,是我當時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