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陸橫向、縱向兩條線都跑完了。橫向是從西雅圖到紐約,縱向是從芝加哥到新奧爾良。跑完這兩條線的人應該不多。
歐洲則是以德國為據點往周邊跑。從波恩到柏林,到布拉格,經西班牙前往葡萄牙。
在澳大利亞時,我取消了機票,從阿德萊德前往墨爾本,兩天開了一千公裏。
我喜歡開車時的速度感與緊張感。
速度讓人上癮。汽車則能讓人體驗肉體無法抵達的高速。以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驅車會令人緊張。當時速超過一百公裏,就能產生極速奔馳的感覺;時速超過一百二十公裏,車體會變得不穩定;時速超過一百四十公裏,視野會變狹窄;一旦時速超過一百六十公裏,再微小的操作失誤或與障礙物的輕微碰撞,都可能讓汽車翻倒,十分危險。這種潛在的危機會讓人因緊張而倍覺刺激。在美國那種長距離的筆直公路上開車很容易疲倦,這種時候,我大都會提高速度。一想到高速行駛時瞬間就可能沒命,倦意也就消失了。這方法對我很管用,可見,我確實是個膽大包天的駕駛員。
德國的高速公路沒有限速。彎道設計經過精密的計算,不減速也能安全通過。三百公裏的距離一般隻需兩個小時。在我看來,吝嗇的德國人居然不介意燃油費的消耗
,這實在太奇怪了,德國朋友卻說,他們吝嗇的“不是錢,而是時間”。果真如此嗎?以環保為口號的德國綠黨,有時會突發奇想地給出高速公路限速的提案,最後大都因為得不到民眾支持而被擱置。據說真正的原因是“綠黨人自己也不願被限速”。
不過,超過人體感覺極限的速度,不適合在身心疲倦時體驗。我曾在極度勞累後乘坐新幹線,被窗外快速掠過的景色弄得想吐。雖然知道這不是正常該有的速度,可一旦體驗過,就一輩子難以忘懷。
我與“東大的薑先生”,即政治學者薑尚中先生聊天時,出乎意料地在汽車話題上很有共鳴。他說他也是個速度狂,我們相視而笑,互相打趣對方“壓力過大”。
汽車似乎有種魔力。佐野洋子女士在六十八歲得知自己患癌隻剩兩年壽命時,立即在從醫院回家的路上衝進汽車經銷店,買了輛“美洲豹”;這件事記錄在她的隨筆集(《無用的日子》朝日新聞出版,2008年)裏。我對此非常理解。
我有個朋友總是念叨著要在死前開一回保時捷,還說“想做什麼就去做,考慮別人幹什麼,區區一輛車,買就行了……”。這樣的他卻因癌症而病故。當時隻要他想,明明是可以實現願望的,他卻連這點小事都沒來得及做,不到六十歲就去世了,真是個笨蛋……每當想起他,我都不免如此感
慨。
將來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石油再也無法購買,我們看著變為大型垃圾的汽車,心想:我也經曆過那樣的時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