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很好奇女性作家們為何不寫生產、育兒的小說,但也知道,這個時期的女性都在全力奔走,不僅沒有閑暇,更是與自省自問無緣……當然,這隻是我這個沒有生育經驗之人的推測。

順便一提,妊娠小說這一類別是存在的。不過,以《妊娠小說》(築摩書房,1994年)這部卓越評論集出道的齋藤美奈子女士認為,這類小說中,絕大多數的主角都是“意外懷孕後陷入困惑的女人及使之懷孕的男人”,故事也不是講述女主人公與所愛之人如願懷上孩子,迎來最幸福的時刻。如果要問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很多人會回答“婚

禮”,但據生過孩子的人說,第一個孩子出世時的感動,遠遠超過婚禮的時候。看來,是“幸福”不適合文學這種表現形式。

森女士的《情事》裏有這麼一段內容:

“那段時間,我一麵感到青春在一點點被剝奪,另一麵,與之相反,對性愛的饑渴卻在一點點增強。想盡情做愛做到吐,這種赤裸的欲望一瞬也不曾離開我心上。”

這篇宣稱“想盡情做愛做到吐”的文章,很快就在與她同齡的女性讀者之間擴散開來,刺激了她們的渴望。在即將跨入四十歲之際,對丈夫孩子並無不滿,也沒有破壞家庭的打算,隻是作為女人的“盛夏”就要結束……對此,大塚光女士露骨地表示,她們作為“女人的保質期已過”。

女人的“保質期”會在何時結束?

我想起四十二歲的西蒙娜·德·波伏娃與年輕戀人出門旅行時,說自己“重獲了作為女人的肉體”。果真如此嗎?就連那位波伏娃也覺得,到了這個年齡段,自己就不再是個女人了嗎?我備受打擊。反觀她的伴侶薩特,此後也頻繁地更換著女友,看來“保質期”也有性別差異。

話說回來,這種事聽來雖已久遠,但1966年出生、比我年輕很多的酒井順子女士也在跨入四十歲之前,把新出版的書命名為《逃避可以嗎?》(講談社,2003年)。酒井女士因《敗犬的遠吠》(講談社,200

3年)一書的暢銷而出名,根據該書定義“敗犬”就是“未婚、未育、三十歲以上”的人。可見,“三十多歲”應該是尚未退出婚姻市場的最高年齡。這些條件裏不僅包含性愛,還包含了生育可能性。不久前,三十多歲的女人還被視為高齡產婦,被提醒要多加注意,但如今,厚勞省#pageNote#4想讓女性盡可能多地生育,所以已經不再使用這種說法。

女人的性愛會持續到多少歲?有人認為,隻要自己想,隨時都可以。女人直到化為灰燼都是女人,這話好像是乃木大將的母親說的。活到九十九歲的宇野千代#pageNote#5女士也說過:“戀愛至死。”

不過,“女人的保質期”這一說法,包含以女人為欲望對象的男性視線。死前還想再談一次戀愛,還想作為女人綻放一次,至少要證明自己還能成為男人的性欲對象。桐野夏生女士的《靈魂燃燒!》(每日新聞社,2005年)中,五十九歲的女性在丈夫亡故後,首次與其他男人品嚐了晚年的性愛。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剛好與女主人公同歲,書中把五十九歲女人的性愛當作一件大事來描寫,讓我十分意外。

盛年已逝的女人,還擁有微火般的性愛。它不是什麼足以改變人生的大事件,卻能帶來曬太陽般的溫暖。夏日結束,秋意漸濃,在此之際,得以享受落葉發酵般成熟的性愛,這大概就是年齡的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