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北疆少主
“你醒了。”鳳簾抬手摸了摸雲翳的額頭，神色依舊淡淡，卻帶了一分難以察覺的疼惜悲憫。
雲翳嗓子啞得厲害，他嘶聲說道：“這是……？”
頭頂的“床帳”似乎在搖晃，雲翳掙紮著想要坐起來，腰酸軟到使不上力氣。還是鳳簾扶了他一把，才不算十分狼狽。
“這裏是馬車上。”鳳簾轉頭去倒水，用錦帕浸濕了去擦雲翳滾燙的額頭，“你一直高燒昏迷。”
雲翳望著車頂，幾乎是哀求：“你殺了我罷……也算不折辱了我。”
鳳簾又流露出似曾相識的溫柔疼惜：“不行，大將軍不準——你可是罪俘。”說出的話卻無情。
少年眼中似乎有什麼碎裂掉了。
感受著身體殘留不去的異物感，雲翳隻覺得無比悲涼：已經……沒有了——家國、尊嚴、甚至是生死的權利……都沒有了。
雲翳渾身僵硬，牙關咬得死緊。
鳳簾撩起車簾子對外吩咐了幾句，轉身盯著雲翳。少年才不過十七，身子卻弱得好似一吹就散。鳳簾到底是於心不忍，靠近雲翳低聲問道：“你可知，你腰側有一枚胎記？”
雲翳一愣，這倒是真的，他腰側有一枚似是蓮花似是鳳尾的火紅胎記，色若朱砂，豔麗好看得緊。
說是胎記也不準確，這是他的母妃用特製的秘藥紋在自己身上的。
雲翳記得自己當時才八歲，垂髫之年就要經曆皮肉之苦，小雲翳自然是不願意的，哭聲震得整個菁華軒都聽得見。還是母妃低聲哄了又哄，才把他哄好。
不過，胎記之事雖然不算隱秘，被這麼說出來到底有些不雅觀。雲翳訥訥地問：“你怎麼知道？”
鳳簾笑笑，眼神帶著寵溺：“你可知，你母妃鳳九兒是何人？”
母妃......雲翳低垂著眸子，那個溫柔而又憂鬱的奇女子，追隨著風流皇帝入宮，甘願放棄風和自由，成了菁華軒裏的一隻囚雀；卻沒想到，竟是被皇後生生磋磨致死......而她深愛的“夫君”，卻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皇後母族勢力鎮主，即使是景帝也要忌憚幾分。
雲翳搖搖頭：“不是行商之女麼？”
鳳簾緩緩握住雲翳的手。他的手掌溫暖而幹燥，不自覺地撫平了雲翳內心的糾結：“鳳九兒……是北疆鳳族第十五代聖女。你知道……北疆鳳族麼？”
雲翳心神一震——怎麼會不知道？北疆鳳族......那是近乎神性的一個民族。母妃……？怎麼可能？
鳳簾看出了雲翳的不可置信，嚴肅了語氣說：“雲翳，你作為鳳九兒的唯一子嗣，合該是北疆未來唯一的少主。”
雲翳眼睫顫動了一下。
鳳簾趁勢道：“在下鳳簾。是宋國國師，更是鳳族左護法鳳六之子。”他撩起衣袖，小臂內側赫然是一枚朱砂胎記——似是鳳尾，似是紅蓮。
雲翳張了張嘴，有些錯愕。
鳳簾苦笑著說：“抱歉，我知道的並不多……隻知少主命格奇詭，我雖知天命，仍不能窺見一二。”
雲翳皺眉反問：“你是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鳳簾攥緊少年的手，語氣帶著急迫：“自然！少主，我並非有意效命宋國，我——”
“我知道了。”雲翳苦笑道，“北疆鳳族直觀天命，不理凡事。——可是對於我來說，更重要的是保全景國。”
可是談何容易？雲昭不知是否安好，且注定會流離於世間。
他呆愣地望著一處，問道：“母妃，早就薨逝了……你們可知，若不是那句‘置之死地而後生’，我早就被王皇後磋磨致死了？”
鳳簾一聽，罕見地有些焦急：“自然不是！少主……隻是鳳族舊令不得入世，我們不能貿然尋找，更不要提派人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