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祿一聽顏怙語氣，倒不像是玩笑的意思。再聯想年前抱怨的淮安富商之事，心下便有了幾分計較，但無論內心怎麼想，顏祿還是從容笑道：“剛回宮，有什麼事都得安頓下來慢慢說，看你急的。”
他理了理衣袖，吩咐下人：“景帝初入宮，就安排在明月閣……阿怙，隨我出來。”
顏祿本來牽著微生聯的手，微生聯卻不知怎得，掙脫了顏祿的手，躬身行禮：“陛下，景帝遠道而來，對我朝尚不熟悉，不若由微臣陪同遊覽一二……”
微生聯盡力忽視皇帝越來越冷硬的目光：“……陛下，我朝一向以寬厚仁愛聞名於四國之間，若是失了禮數，反倒遭人詬病。”
顏祿冷笑：“這倒成了孤考慮不當了。”
“微臣不敢。”
顏祿氣的拂袖，冷哼一聲出去了。顏怙回頭看看屋內的兩位謫仙般人物，天光透過窗子，從某個奇異的角度照進來，點亮兩人的麵容。
顏怙突兀的想：真像啊，這兩個人。
……說不上是容貌還是儀態，大概貴氣的美人都有些相似處？但是顏怙卻覺得這是兩隻囚雀，被柵欄狀的一條條陽光關在籠子裏。
顏怙哼笑，帶著點嘲諷的意思。他追著皇兄的背影跑了，趙氏嫡女的事兒還沒交代呢，希望皇兄別太驚喜。
“走吧。”微生聯鬆了一口氣，提步往外走。
雲翳追上微生聯的步伐，他剛才就發現了，聯大哥瘦了許多，下巴尖而蒼白，更襯得那帽帶鮮血般殷紅。
微生聯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內侍，最終還是開口：“少主。”
“聯大哥……”轉過了禦花園，雲翳終於沒忍住拽住了微生聯的手腕。
驚覺聯大哥的手腕竟然如此伶仃，骨頭硌疼了他，雲翳真真切切地感到憤怒和無奈。
“聯大哥，對不起……”
微生聯並不責怪雲翳，他輕輕拂開雲翳的手，轉而握在自己手中：“沒什麼的，少主。我是國師，宋帝不敢如何為難我。”
——騙人！雲翳張口，嗓子卻堵住一般說不出話，眼圈卻發紅，眼看就要自責地哭了出來。
微生聯歎氣，站定，轉身對著雲翳語重心長的說：“少主，顏將軍如何對您，我看在眼裏，您尚能忍受失節之辱，我又如何不能略受些威脅？”
雲翳繃緊了嘴唇，半晌說不出話來。他還是很自責，卻也知道，兩人不過同病相憐，甚至微生聯的處境大概還比自己好上一些。
“走吧。”微生聯見雲翳冷靜下來，歎了口氣。他餘光瞥見身後跟著的太監裏有人“換班”了，忍不住頭疼——這件事大概會捅到顏祿麵前去，到時候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刁難侮辱。
但是還能怎樣呢？光是保下雲翳，就已經需要微生聯費一番力氣了。但雲翳畢竟是少主，就算賭上微生聯這一條命，也必須救下來。
更何況……小翳這麼赤誠機敏：對景國如是，對鳳族也當不外如此。
“活下去。”微生聯靠近雲翳，幾乎是附耳而言，“少主，您無論要幹什麼，必須要活到族人來接您。”
雲翳聞言一抖，醍醐灌頂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