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既生左何生曾:曾左一生恩怨考(5)(3 / 3)

左宗棠擔任巡撫,已經屬於破格超升。而僅僅一年時間,就又擢升為總督,居然與曾國藩平起平坐,分庭抗禮了。他說:“近奉衝聖寄諭,吾與滌公均平列。”這一年多時間,左宗棠並無特殊建樹,何以如此輕鬆地取得與曾國藩並列的地位呢?

這道聖旨的背後隱藏著清廷極為深刻的用心。原來,曾國藩此時權傾天下,擁兵過廣,已經讓清廷不放心了。他們怕曾國藩尾大不掉,使左氏與曾國藩分庭抗禮,就是為了分裂湘軍,牽製“兵權過重”的曾國藩,達到分湘係集團而治之的目的。

而之所以起用左宗棠來牽製曾國藩,是因為清廷敏銳地發現,左宗棠與自己的恩主曾國藩之間出現了矛盾。

四、“絕無良心科第二名”

(一)

隨著左宗棠地位的迅速上升,他與曾國藩的關係又一次出現了惡化。

首先,當然還是用兵方略上的爭執。

投身曾國藩之前,左宗棠批評曾氏之兵略從來沒有客氣過。既為曾國藩麾下之後,左宗棠對曾國藩的許多軍事判斷雖然不再公開嘲諷,但與朋友們交流時仍直言不諱。比如聞聽太平軍占領浙江後,曾國藩的判斷極為悲觀,驚呼道:“現在浙蘇兩省膏腴之地,盡為賊有,窟穴已成,根柢已固,……東南大局,收拾愈難。”左宗棠卻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太平軍舍棄長江中遊的安慶地區,而專集於下遊,“大局頓有轉機”。事實證明,左宗棠的看法確實比曾國藩更有見地。

早在鹹豐十年三月,左宗棠就建議曾國藩,“先以偏師保越,為圖吳之地”。曾國藩卻堅持所謂的“穩紮穩打”之法,拒絕此議,進駐皖南萬山叢中的祁門。左宗棠雖然沒有公開批評,卻在寫給兒子的信中流露出輕蔑之色:“滌公於我極親信,毫無間言。唯才略太欠,自入窘鄉,恐終非戡亂之人。”

離開曾國藩的羽翼後,左宗棠開始接連不斷地與曾國藩爭辯兵機。他認為曾國藩用兵過於滯拙,對自己的束縛過多,在信中經常對曾國藩發出抱怨。隨著浙江巡撫做得越來越順手,左宗棠對曾國藩的批評也越來越直言不諱。在給駱秉章的信中,他這樣表達自己的委屈:“滌相於兵機,每苦鈍滯,而籌餉亦非所長,近日議論多有不合。隻以大局為重,不能不勉為將順,然以難矣。”

入浙之初,左宗棠對曾國藩的建議雖然不是唯命是從,至少是積極響應的。但隨著他在浙江腳跟站穩,對曾國藩就越來越輕慢起來。曾國藩對周開錫、李慶霖二人十分反感,要求左宗棠斥退他們。左宗棠卻對曾國藩的用人之道不以為然,“恪靖(指左宗棠)嚐謂文正(指曾國藩)無知人之明,故文正所棄者,無不重用也”,反而委此二人以重任。同治元年(1862年),當太平軍進攻曾國荃部時,曾國藩要求左宗棠派蔣益灃一軍往援,左宗棠卻拒不從命。曾國藩對於浙事或者楚軍的“大調度”,都通過書信或者谘文商之於左宗棠,可是左宗棠卻“每置不肯”。曾國藩寄給左宗棠的信件,左宗棠動不動就不予回複,以至於曾國藩在一封信中這樣抱怨道:“每有大調度,常以緘、谘敬商尊處,公每置之不論,豈其未足與語耶?抑自足而拒嘉謨耶?盍亦箴砭而推挽之!”

與左宗棠的合作中,曾國藩不得不又一次回到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角色。和別人他不好說什麼,隻能對親兄弟一吐肺腑。同治二年五月初二,他在致曾國荃的信中這樣說:“餘因呆兵太多,徽祁全借左軍之力,受氣不少。此後餘決不肯多用圍城之呆兵矣!”鬱怒之態,溢於言表。

不論有多少不愉快,曾、左二人關係表麵上還是過得去的。雖然左宗棠說出“公與弟均尚氣好辯,彼此爭論,更涉形跡,於大體多所窒礙也”之類的重話,但雙方從來沒有撕破麵皮。因為曾國藩位為兩江總督,左宗棠是浙江巡撫,名位畢竟在曾國藩之下,不得不時時壓製自己的氣焰。但當左宗棠升任閩浙總督,與曾國藩地位平等後,二人的衝突就開始表麵化了。

二人第一次衝突的導火線是軍餉問題。

湘軍不是經製之兵(正規軍),軍餉一直是曾國藩最頭疼的問題。當湘軍屯兵南京城下之時,曾國荃每天隻能發四成餉,士兵連半飽都吃不上,隻能煮粥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