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曾國藩是如何“脫胎換骨”的(4)(2 / 2)

這樣當然極苦。然而曾國藩說:“極耐得苦,故能艱難馳驅為一代之偉人。”事實上,曾國藩一生就是這樣苦過來的。做事從無恒到有恒,他經曆了無數的心靈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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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認為,磨煉自己要有如雞孵蛋般的耐心和韌性。他的一生,就是不斷自我攻伐、自我砥礪的一生。因此也是不斷脫胎換骨、變化氣質、增長本領的一生。

曾國藩以“求闕”命名自己的書房,從青年到老年,曾國藩都生活在不停的自責中,不斷尋求、針砭自己的缺點。

比如對無恒這一缺點,他就終生攻伐不懈。道光二十二年,曾國藩在日記中曾寫道:

餘病根在無恒……今日立條例明日仍散漫,從無常規可循,將來蒞眾必不能信,作事必不成,戒之!

鹹豐七年十二月十四,四十六歲的他寫信給弟弟說:

我平生坐犯無恒的弊病,實在受害不小。當翰林時,應留心詩字,則好涉獵他書以紛其誌;讀性理書時,則雜以詩文各集以歧其趨。在六部時,又不甚實力請求公事。在外帶兵,又不能竭力專治軍事,或讀書寫字以亂其誌意。坐是垂老而百無一成,即水軍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當以為鑒戒。

鹹豐九年,四十八歲的他寫信給兒子說:

餘生平坐無恒之弊,萬事無成。德無成,業無成,已可深恥矣。逮辦理軍事,自矢靡他,中間本誌變化,尤無恒之大者,用為內恥。爾欲稍有成就,須從有恒二字下手。

他從生到死,都生活在“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戰兢兢”之中。讓我們讀幾段他晚年的日記吧:

同治八年(1869年,即曾國藩逝世前三年)八月二十:

念生平所作事錯謬甚多,久居高位而德行學問一無可取,後世將譏議交加,愧悔無及。

同治九年(1870年)三月三十:

日內因眼病日篤,老而無成,焦灼殊甚。究其所以鬱鬱不暢者,總由名心未死之故,當痛懲之,以養餘年。

同治十年(1871年)十月初一:

餘前有信寄筠仙雲,近世達官無如餘之荒陋者。頃筠仙信力雪此語之誣。餘自知甚明,豈有誣乎!

直到逝世前四天的同治十一年(1872年)二月初一,他的日記中還有這樣的話:

餘精神散漫已久,凡遇應了結之件,久不能完;應收拾之件,久不能檢,如敗葉滿山,全無歸宿。通籍三十餘年,官至極品,而學業一無所成,德行一無可許:老大徒傷,不勝悚惶慚報!

六十二歲的他,那自責之意,與他三十一歲立誌做聖人時的心情,仍然一模一樣。這就叫作“幾十年如一日”。

在一次又一次的反複磨煉中,曾國藩的氣質性格漸漸發生著變化。他做事越來越有恒心、有毅力,即使後來在軍事生活中,每天隻要有時間,他就堅持讀書、寫作。他待人接物越來越寬厚、周到、真誠,朋友一天比一天多。他的品質越來越純粹,站得越來越高,看得越來越遠。經過無數次反複較量,到四十六歲後,他終於對自己的恒心比較滿意了,他總結說:

四十六歲以前作事無恒,近五年深以為戒,現在大小事均尚有恒。

梁啟超在盛讚曾國藩的“有恒”時說:

曾文正在軍中,每日必讀書數頁,填日記數條,習字一篇,圍棋一局,……終身以為常。自流俗人觀之,豈不區區小節,無關大體乎?而不知製之有節,行之有恒,實為人生第一大事,善覘人者,每於此覘道力焉。

普通人過了中年,性格已經固定,記憶力、學習能力下降,進取之心就逐漸懈弛,認為老狗學不會新把戲。而曾國藩卻終身處於學習、進步之中。他給弟弟寫信說:

弟之文筆,亦不宜過自菲薄,近於自棄。餘自壬子(四十三歲)出京,至今十二年,自問於公牘、書函、軍事、吏事、應酬、書法,無事不長進。弟今年四十,較我壬子之時,尚少三歲,而謂此後便無長進,欺人乎?自棄乎?

晚年,曾國藩總結自己的人生體會時說,人的一生,就如同一個果子成熟的過程。不能著急,也不可懈怠。人的努力與天的栽培,會讓一棵樹靜靜長高,也會讓一個人慢慢成熟:“勿忘勿助,看平地長得萬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