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京官曾國藩的經濟生活(3)(1 / 2)

作為一個官場新人,曾國藩資望全無,關係不廣,外官贈送不多。道光二十一年的賬本中,曾國藩記載這類收入共有九筆,平均每筆十兩多一些,共計九十七兩。

曾國藩在家鄉拜客及借款等收入,如前所述,約兩千兩。除去進京路費花去數百兩外,尚有大量積餘。然而曾國藩到京頭兩年花費了大約一千三百兩白銀,到道光二十一年年底,家中帶來的銀子已經花光,外官饋贈又如此之少,他開始麵臨借錢問題。道光二十一年年底,年關將近,曾國藩找人現借了五十兩銀子,才勉強過了個年。在此之後,借錢更成為曾國藩彌補財政赤字的最主要手段,借款額最高時達一千多兩。

從曾國藩這個個例看,清代的“低薪製”表麵上為國家節省了財政開支,其實懲罰的是奉公守法的清廉之員,方便的是貪墨之徒。俸薄如此,“不取之百姓,勢必饑寒”。國家不得不對官員們的“灰色收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此使得官員貪汙舞弊成為半公開的必然。

因為窮,許多京官千方百計地開辟財源,他們一般是替外官跑關係,找門路,落點手續費和跑腿錢。許多人因此生活得也不錯。比如另一位京官李慈銘,雖然級別和曾國藩差不多,但是他的生活可比曾國藩滋潤多了。他娶了三個妾,還成天沉溺於“酒食征逐”,“遊逛郊外名寺,箋召歌郎行樂”……冶遊、宴飲、聽戲,每年都要花掉大筆銀子。他的錢從哪兒來呢?原來他特別善於和地方官交際,替地方官在北京辦了不少事,獲得了大筆報酬。

那麼,曾國藩有沒有像李慈銘那樣獲得過灰色收入呢?曾國藩沒有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因為他已經發誓要“做聖人”,金錢觀有了重大變化。

道光二十九年三月廿一,曾國藩在寫給弟弟們的家信中說:

予自三十歲以來,即以做官發財為可恥,以宦囊積金遺子孫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總不靠做官發財,以遺後人。神明鑒臨,予不食言。

三十歲這年是曾國藩人生中的一個分水嶺。這一年,曾國藩立下了“學做聖人”之誌,開始了艱苦卓絕的自我砥礪。

在有關曾國藩的數據文件中,我們沒有發現任何一筆營求私利的記載,但困窘的生活確實使道學家曾國藩在京官生涯中不斷為利心所擾,並導致不斷地自我批評。

道光二十二年二月初十,他的一段日記十分典型:

座間,聞人得別敬,心為之動。昨夜夢人得利,甚覺豔羨。醒後痛自懲責。謂好利之心形諸夢寐,何以卑鄙若此,真可謂下流矣!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九日,曾國藩在日記中說:

兩日應酬,分資較周到。蓋餘將為祖父慶壽筵,已有中府外廄之意,汙鄙一至於此!此賈豎器量也。不速變化,何以為人!

立誌成為聖人的曾國藩,卻心心念念想著借祖父的生日多收點份子錢。並且因為即將到來的祖父生日宴會,未雨綢繆地加大了社交力度。這其實不能說明他本性如何貪婪,隻能說明清財政製度是何等扭曲,一個遵紀守法的官員要麵臨何等巨大的經濟壓力。

難道曾國藩的京官生活就永遠這麼清貧嗎?也不是。道光二十四年,曾國藩曾經發過一筆橫財。

因為皇帝也知道京官很窮,所以偶爾給他們提供點改善生活的機會。什麼機會?就是派往各地,做鄉試的主考官,到各地選取舉人。鄉試結束時,地方官場要送給主考官員一筆“辛苦費”,往往高達數千兩白銀。這筆收入,會使一個窮困的翰林一夜“暴富”。所以大家都拚命想得到這個差事。因為想當主考的人太多,所以後來朝廷就通過考試來選拔。誰考試成績出眾,誰就去外地當主考。

道光二十三年,朝廷舉行了一次“考試”。身為翰林院侍講的曾國藩對這次考試期望極大,他在家信中說:

男因身子不甚壯健,恐今掉得差勞苦,故現服補藥,預為調養,已作丸藥二單。考差尚無信,大約在五月初旬。

為了這次能考上主考,他甚至預先服起了補藥,補補自己的身子。

也許是曾國藩的虔誠感動了上天,他紅運當頭,從大批京官中脫穎而出,獲得了四川鄉試正考官的派遣。此時正是他經濟極度緊張的時候,所以真是久旱逢甘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