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曾國藩的風水、相麵、算卦和天命(1)(1 / 3)

一、從信風水到信天命

(一)

曾國藩留下的部分文字,似乎可以證明他是一個無神論者。

他說過:“餘生平不信鬼神怪異之說。”[《曾國藩全集·家書二》,嶽麓書社,1985年。第917頁。]

他在家書中談及風水時說:“我平日最不信風水。”[《曾國藩全集·家書一》,第184頁。]

他還曾表示不信八字算命之術:“八字以理推之,當不可信。若果可信,則天下每年隻生得四千三百二十人矣。”[《曾氏三代家書·前言》,第6頁。]

(二)

但是更多的文字和記載,卻證明他是一個相當“迷信”的人。他一生進行過大量“迷信活動”,幾乎實踐過所有迷信種類:

他精通相麵之術,有過大量相麵實踐;他會算卦,經常自己占卜吉凶;他相信托夢。

曾國藩長子曾楨第夭折後,歐陽夫人夢見一個老太太,自稱是曾家九世祖孟學公的夫人屈氏,訴說她的墳墓多年無人打掃。曾國藩夫婦因此認為這是導致幼子夭折的原因,於是將屈氏之墓遷出另葬,重修立碑。其碑文至今尚存。

他還相信扶乩。

鹹豐八年四月,曾國藩鄉居期間,家裏請人扶了一次乩,預測曾家家運如何。一位赴任途中的城隍神下降曾家,預言曾家不久將遭大難。半年後,六弟曾國華果然死於亂軍之中。曾國藩晚年經常向人提起此事,以證明超自然力量的存在。[《能靜居日記》,同治六年七月十五,台灣學生書局,1964年,第1914頁。]

他禳過災。

鹹豐八年十月十三,曾國藩在日記中寫道:

因各營患病者太多,且鄉間居民亦病,齋醮三日,禳災祈福。餘亦詣壇拈香。[《曾國藩全集·日記》,第314頁。]

他信關公。

湘軍攻下天京不久,曾國藩一邊忙著為諸將請功,一邊鄭重其事地上了一道折子,請皇帝給關帝廟賜以匾額。據他折中所說,天京之役的軍功章中有關老爺的一半。原來,曾國荃率部攻城之際,天氣酷熱,人不能堪,太平軍趁勢對攻城的湘軍“屢擲火桶”,采用火攻。曾國荃乃向關公求雨,而據說關公亦欣然出手,掃去暑熱,幫助湘軍成此大功。曾國藩在《奏請欽頒金陵及湘鄉縣關帝廟匾額折》中詳述其過程:

本年六月初間,(曾國荃)督率諸軍在龍膊子開挖地道,修築炮壘,逼城猛攻。時值酷暑,烈日如焚,城賊屢擲火桶,幾欲延燒。國荃因肉薄攻城,恐致貽誤,乃望空長跪,虔禱關聖大帝速降雨澤,以代賊謀,十二日果得大雨一次,而數裏之外亦皆無寸。特別是登城之日,酷熱尤甚,國荃禱祝如前,並默許奏請欽頒金陵及湘鄉縣關帝廟匾額。午時火發之後,有陰雲自鍾山覆日而來,涼風習習,擁護兵勇登城,得以竟此全功。……懇請禦頒匾額,以答神庥。[《曾國藩全集·奏稿》,第4392、4393頁。]

他還信痘神。

同治六年三月,曾國藩幼子紀鴻得了痘症,一時病勢頗為凶險。曾國藩心裏為之懸懸,“乃打掃屋宇,擇花園中廳淨室敬奉痘神。傍夕沐浴,燈後拈香行禮”。紀鴻病愈後,曾國藩在日記中總結原因,將功勞一分為二,歸之於大夫和痘神的共同努力:

此次由至險而得至安,實初意所不到。一則賴痘神佑助,一則劉叟之老練精慎。[《曾國藩全集·日記》,同治六年三月廿八,第1367頁。]

他於四月初八親作祭文送痘神,還給“痘娘娘”紮了狀元坊一座,彩亭三座,紙傘、紙旗十把,燃爆竹十餘萬。過後又“以二千金修痘神廟,保金陵城內男女水無病災”。同年九月初七,痘神廟完工,他不僅親至廟內拈香禮拜,還特地為此廟撰聯一副:“善果征前因,願斯世無災無害;拈香參妙諦,惟神功能發能收。”

至於祈雨敬神之類的清代地方官員公務範圍內的正常舉動,在他的年譜中更是多見。比如同治六年五月,他“連日步出禱雨”。“十九日,公(指曾)詣靈穀寺取水。廿日,大雨。公籌銀四千兩,修複靈穀神祠。”[黎庶昌:《曾國藩年譜》,嶽麓書社,1986年。第225頁。]

(三)

至於曾國藩言之鑿鑿的“不信風水”,其中更大有曲折。

居京期間,曾國藩對風水曾經“姑妄信之”。

京官生涯中的曾國藩一方麵精研理學,另一方麵也熱心功名[這時期的日記中常有對官場升沉極為係心的記錄。比如因為大考成績遲遲不公布,他“中心焦急,四處打探,行坐不安,醜極”。(《曾國藩全集·日記》,道光二十三年三月十二,165頁)有因聞放差之信,“心中有得失之念,膠葛縈擾,幾不克自持”(《曾國藩全集·日記》,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一,170頁)。]。為求官運亨通,對官場中的一些陋風庸習也亦步亦趨。道光二十二年,他的跟班陳升在口角之後一怒辭職[曾國藩曾特作《傲奴詩》一首以紀其事,見《曾國藩全集·詩文》,第42頁。]。五天以後,朋友給他介紹了周某做跟班,曾國藩考察收用後,馬上將此人改名為“周升”。直到鹹豐八年,曾國藩日記中提及的五個仆人,還分別叫作“韓升”“王福”“何得”“曾盛”“曹榮”[《曾國藩全集·日記》,鹹豐八年七月十八,第258頁。]。可見他圖吉利講忌諱,與絕大多數官僚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