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雖然你穿道袍,可是你和其他的道士不一樣,你沒有道號對不對?”
“道號自然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取的,或許師父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所以才遲遲沒有給我取道號吧。”他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停了停,他又拈起棋子下了一招。
蘇瓔頷首,當年在楚國青勉王都初遇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看得出他道心之高。隻是任誰也沒想到,世事翻轉如棋,竟然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麵吧。
“我記得你是正一教出身對不對?正一教不忌葷腥,可是我卻很少看到你吃葷菜。”
“習慣問題吧,萬物有靈,或許也是因為我自己認識一些精怪,總覺得吃葷,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你說我們現在,到底算是在下棋,還是在聊天呢?”兼淵挑眉說道。
蘇瓔倒是無所謂的樣子:“兩者兼得,有何不可?”
兼淵轉過身,不知道和身邊的那些妖魅們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那些半虛半實的身影就一瞬間散的幹幹淨淨,蘇瓔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時辰已經不早了。
“從前一個人在道觀,隻怕過的並不算開心吧?龍虎山雖然是正一教,但畢竟是道門,恐怕不比你在宋家過的舒適。”
兼淵看了蘇瓔一眼,微微蹙眉,“你今天……似乎對我的事很感興趣?”
“我們似乎從來沒有這樣聊天過,不對,除了頤言之外,我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麼多的話,現在看來,原來與人交談,也不是那樣無趣。”
兼淵頷首,將手中的棋子一枚枚的拈起來放進棋盤中,“的確,如果我在宋家長大,或許又是另一番模樣了,隻是父親當年承受不住失去母親的痛苦,根本就無形照料我。所以才決定送我去龍虎山修行……那你呢?”
蘇瓔把玩著手中的黑色棋子,“我?”
“對啊,你都問了我這麼多的問題,我還沒問過你呢。我隻知道很久之前,你從上清天界躍入了凡塵,可是到底是為什麼呢?還有,那位子言兄,與你曾經是舊識麼?”兼淵說話的語速很慢,似乎在遲疑著到底要不要說出口。尤其是說在子言兩個字的時候,帶著明顯的試探意味。
“用你們的話來說……大抵是因為年少無知的關係吧。”蘇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而很快的,眼中的笑意收斂了起來,纖弱的手腕支在棋盤上,帶著淡淡的困倦:“以前總覺得和天庭格格不入,那些人都曆經了劫數,什麼都看得淡了。但是我不一樣,有些東西,弄不清楚,我總覺得心底不安。”
“至於子言,我還沒有修成人形的時候,我就已經認識他了。”蘇瓔的眼中閃過一抹悵然,那真的是許久之前的事了,當年從天界奮不顧身的一躍而下,最擔憂的就是是否會連累子言。
兼淵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蘇瓔站起身來:“時辰也不早了,如果再拖延下去,隻怕頤言也要擔心了。”
兼淵頷首,拿起手中的棋盤和兩個棋盒往屋內走去。
蘇瓔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屋內,這才轉過身說道:“你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是那棵柳樹精所幻化出的小妖魅,模糊的一團,甚至分不清男女:“蘇,蘇姑娘……”
“我叫蘇瓔,你呢,你叫什麼名字?”蘇瓔蹲下來,看著隻有自己小腿高的一團模糊的霧氣,笑意盈盈。
“我叫柳七。”柳七似乎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說道,“蘇姑娘,你人很好,公子也是第一次帶人來我們這兒。以後,你要多多照顧公子,好不好?”
蘇瓔在刹那間沉默了下來,柳七有些緊張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就算公子不說,他們也看得出來這個女子對公子是很重要的人。
“公子其實一直以來都不開心。”柳七有些難過的說道,“可是我們卻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蘇姑娘不一樣,蘇姑娘是第一個來這裏的人不提,如果不是蘇姑娘,我們也不知道公子原來還能露出那麼溫柔的笑容。”
蘇瓔回過頭來,看見兼淵似乎已經收好了棋盤,正轉身出來要江門關上:“是麼,我一直以為……算了,你放心,我還欠他一份人情。”
“那麼,就多謝姑娘了。”柳七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神情,轉身離去。
“咦,柳七性子素來膽小,竟然肯與你親近?”兼淵看著柳七消失的身影,有些疑惑的說道。
“是麼,我倒覺得他挺有趣的。”這番話,其實旁的那些妖怪精魅們也想和自己說吧。眼前的這個人還真是奇怪,明明自己的娘死在妖怪手裏,自己卻十分照顧這些弱小的精魅。
天色是徹底的暗了下來,隻有暗紅的晚霞如火焰般在天際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