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什麼葡萄!這外形……這氣味……恐怕是傳說中異形草實!一旦吃下,就會立刻喪失人形,變成奇奇怪怪的物種!”
忒羅伊饒有興致地蹲在“梅諾蜥”的旁邊,伸手戳了戳那條圓滾滾的大尾巴:“他會變成這副消沉的模樣,也是這果子的緣故?”
“梅諾蜥”依舊慵懶地趴著地上,麵對忒羅伊輕佻的“動手動腳”,也似是沒有一點反抗的動力,隻是豎起了尾巴的末端,仿佛驅趕蚊蠅般輕輕搖晃了幾下。
依格德拉頓時皺起了眉頭:“這種果實應該隻是會讓人改變外觀,沒有聽說過還有改變性格的附加效果啊……”
就在依格德拉苦思冥想之際,前一刻還在好奇地研究著“梅諾蜥”尾巴結構的忒羅伊,下一刻卻是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哇~~我又有什麼資格嘲笑別人!空活了一把年紀,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結果還是一事無成!到了最後,居然還得依靠兩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世界上怎麼會有我這麼失敗的人!!!”
依格德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隻好柔聲細語地安撫著眼前的同伴:“沒有這樣的事,忒羅伊不也一直在照顧著我們嗎?比如一路上的物資采買,行程安排……我和梅諾斯都很敬重你,把你當作一位可靠的前輩和朋友……”
但依格德拉的一番安慰顯然並沒有收獲理想的成效,跌坐在地的忒羅伊反倒是哭得更凶了幾分:“哇~~居然反倒被一個小姑娘安慰了,我真是太丟人了……”
依格德拉額心的冷汗直冒,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這般棘手的場麵:“不,不是的……我隻是……梅諾斯,你也來幫忙說兩句啊……”
地上的“梅諾蜥”側過腦袋,滿臉蠢萌地看著依格德拉,撲閃撲閃的小眼睛中似乎充滿著大大的問號。
“……算了,你還是繼續躺著……欸?!”
依格德拉恍覺掌間一空,原本握在手中的“異形草實”竟是一時不察,被忒羅伊奪了過去。
“哇~~像我這麼失敗的家夥,還有什麼資格自稱為人?幹脆把我變成一條隻會爬行在陰暗潮濕下水道裏的蜥蜴算了!”
說著,忒羅伊以快到讓人來不及阻止的速度,將所有剩餘的“異形草實”通通塞進了嘴裏。
不過一杯咖啡的時間,依格德拉便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忒羅伊變成了“忒羅蜥”。
絕望之際,依格德拉驀然想起了她昔日曾在一本古籍中讀到的軼聞:
人言沙海之中存一異泉……泉名“萬憂”,凡飲此泉者,無不有心灰神散,觸目蕭然,感極而悲哉之意,縱天下達觀之人、誌堅之士,亦難脫矣……然未或得訪其實,恐僅一空聞耳,觀之一哂可也……
傳說或許不隻是傳說……
這麼說來,他們隻怕是都著了這“萬憂泉”的道,才會變得如此消極。
就在依格德拉的胡思亂想之中,“忒羅蜥”徹底完成了它的“變身”。
隻見一條紫紅色的大蜥蜴就這麼直挺挺地躺倒在沙地上,又哭又鬧,又滾又叫,活脫脫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好啦,別哭啦……”
還沒等依格德拉安撫好這頭的“忒羅蜥”,那頭的“梅諾蜥”卻又出了狀況——
“喂,梅諾斯!別把從地裏刨出來的蟲往嘴裏放啊!你是人,不是真的蜥蜴!”
“可是……肚子……餓餓~~”
“哇哇~~我不想活啦——”
兩隻個性鮮明的蜥蜴,竟讓依格德拉恍惚有種誤入了聖教院裏育兒房的錯覺。
——而此刻仿佛化身為了托育師的少女,則是被麵前兩個狀況百出的“熊娃娃”鬧得焦頭爛額……
“嗚~~哇哇!!!”
“嗚?哇哇——”
像是被“忒羅蜥”的哭聲所感染,原本文靜憂鬱的“梅諾蜥”也開始用自己的哭聲應和了起來。
霎時間,你方哭罷我登場,兩隻蜥蜴淒淒慘慘的哭聲連成一片,小小的綠洲彙成了悲傷的海洋……
依格德拉一時隻覺頭疼欲裂。
況且雖說量少,但她也著實是在盥洗前喝過幾口“萬憂泉”的泉水——
此時,她隱約能夠感覺到,腹中泉水的效力正在這此起彼伏的“二重唱”中加速湧起……
“哇——”
酸澀的淚腺再也敵不住憂傷的詛咒,依格德拉索性放開胸懷,抱著一棕一紫的兩條蜥蜴,失聲痛哭了起來。
一人兩蜥,就這樣在沙海的綠洲裏相擁著哭了半日……
直到彎彎的月牙掛上了樹梢,梅諾斯三人才悠悠醒轉。
“萬憂泉”和“異形草實”的效力雖已全然退散,但留在幾人腦海中的記憶,卻依舊如刻印般清晰。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這一瞬,他們無不默契地做出了一個相同的決定——
把這段不堪回首的“黑曆史”,同大漠的塵沙一道,埋藏進記憶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