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偷跑出來？家裏沒親人了？”司馬宏好奇地問。
“有，我爸媽都在。”王非語氣有些寒意地道：“他們硬逼著我嫁給一個糟老頭子，我不同意他們就打我罵我，還把我鎖在屋子裏不讓我出去。趁他們不注意我就偷跑出來了。”
“天下還真有這樣的父母！”司馬宏心裏想卻沒說出來，隻是報以同情地歎息了一聲。
聽不到司馬宏的回應，王非以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話，“真的，我不騙你！”說著擰亮了那隻汽燈，挽起袖子湊到司馬宏跟前讓他看，“你看，這都是他們打的。”
燈下，那兩隻白嫩的胳膊上滿是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使人見了由不得不感到痛惜，看的司馬宏也不由皺了皺眉頭，伸手把燈擰滅這才道：“真夠狠的，他們為什麼這樣做？”
王非憤憤地道：“我身上打得比這還厲害，我對他們算是徹底寒透了心。”稍愣片刻歎口氣，又悠悠地道：“他們這也是被逼的沒法子，都是窮鬧得！要不然，這兵荒馬亂的我也不會離家出走。”說完，想到傷心處竟又止不住輕輕啜泣起來。
王非這一哭弄得司馬宏束手無措。沉默了好一會兒，司馬宏這才開口，“別傷心了，比我你還算是幸運的，在父母身邊上大有人照顧有人疼愛，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可我呢，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失去了他們，根本沒有嚐過父愛母愛的滋味……”說著說著心中不由得湧出一股酸楚，感覺兩眼也有些濕濕的，“現在細想想，連父母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王非止住了哭泣，想想自己的童年還是快樂幸福的，對比之下心中多少有了一些些慰藉，對父母的恨似乎也因此減少了許多，畢竟他們也是被形勢所迫，並非出自本心所願。
司馬宏並沒有停下回憶，雖然那是他極為避諱的傷心地帶，但並不代表忘記，相反他要牢牢記住，記住沒一個細節。人的一生是不能有空白出現的，無論是幸福還是悲苦都是絢麗的，燦爛的，有了它，人的一生才是完整的，完美的。“從我記事起，我和妹妹就被寄養在一個尼姑庵裏，在我的腦海裏，父母隻是模糊的一個影子，我沒有感受過他們給我的親情，所以也從來沒有哪怕一點兒想他們的念頭。我從來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情與愛的存在。直到我十歲那年遇到我師父……”
“你還有師傅？”在強烈的好奇心的驅使下，王非忍不住打斷了司馬宏，“你這麼厲害，那你師父一定更厲害吧？他是不是大俠？武藝高強，劫富濟貧！”
司馬宏嗯了一聲，“不過，沒你說的那麼誇張。”
“第一眼看見你就感覺不一般，原來有高人師傅教你，怪不得！”王非期待地道：“給我說說你師父吧，他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司馬宏哭笑不得地道：“我師父是個道士，隱居深山平平淡淡，沒有什麼故事可講的。”
王非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輕唉一聲。見他這樣失望，心中不忍，繼續道：“不過我師父確實是個高人，足不出戶便知天下事，十八般武藝更是沒的說。我這身功夫；我這學問；都是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導。說起來我倆挺有緣分的。他老人家是個道士也是一個真正的隱士，平時深居簡出，一年難得出一次門。無巧不巧，那天他出來走動散心正好讓我遇上。你知道嗎？這世間一切人人事事緣聚緣散早已注定，那是強求不得的。就拿我與師傅的這一次相遇來說，就好象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把我倆往一塊拉，鬼使神差一樣……”
噗哧一聲，王非笑出了聲音“我感覺你開始有點像神棍了。別賣關子了，快往下說！”
司馬宏尷尬地楞了一下，自嘲地咧咧嘴，“你別著急嘛。”輕輕嗓子又繼續道：“你知道我師父長什麼樣嗎？那是白須飄飄仙風道骨，仿似神仙中人。我第一次看到也以為是見到了神仙，一直偷偷跟在他身後。由於怕被發現一路上我躲躲閃閃，一不小心滾落山坡。師傅救起我後很喜歡我，跟收養我的尼姑庵主持打個招呼便收留了我。待我如親生兒子般，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教我各項技能，一晃十來年我長大了，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他老人家！”
“你長大了，你師父卻老了。他養你小，你養他老，這是最好的報答。可你為什麼在這時候還要遠遠離開他呢？”王非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淒苦。
“我當然不想離開，可我師傅說他身體很結實不用我照顧。又說國難當頭，正是熱血男兒報效祖國建功立業的好時候，再三逼我下山。現在這兵荒馬亂的旗號林立，哪個好那個壞誰也分不清，我也是報國無門那！沒辦法，我也隻能是先闖蕩闖蕩長長見識，順便找找我妹妹司馬燕。”
“你妹妹現在在哪兒？”
“據說是去了北平，也沒確切地址。這簡直跟大海撈針一樣，能不能找到隻有靠運氣了。”司馬宏歎了口氣。
“大哥別發愁，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我們倆齊心合力一定能找到！”
司馬宏含糊地哦了一聲。他想這個尾巴鐵定是甩不掉了！再者，他也不忍心丟下她不管，她是那麼的嬌弱無助！也許，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兩人各懷心事都不再出聲，隻有滾滾的車輪依舊有節奏地響著。
司馬宏連打了幾個長長的哈欠，一陣困意襲來使他昏昏欲睡。他想動一動發僵的軀體，卻忽然發現王非不知什麼時候，已枕著自己的腿睡著了。
醒來車已停。睜開眼，那門縫中滿是白晃晃得陽光。已是正午時分。
王非揉揉眼，“司馬大哥，現在什麼時候了？車怎麼又停了？”
“大概快晌午了吧！”司馬宏淡淡地道。
“哎喲！我這一覺睡得可夠長的。”王非伸展伸展四肢坐了起來，“這些天我還是第一次睡這樣香。”
司馬宏淡淡一笑未置可否，打開隨身的背囊掏出兩個幹巴餑餑，遞給王非一個道：“餓了吧？吃吧！”
王非並沒有扭捏做態，接過來便啃，沒有一點兒一個姑娘在陌生人麵前應有的含蓄與矜持，仿佛與司馬宏相識已久，毫不避諱。
司馬宏咬了一口手中的幹糧，慢慢地開始咀嚼。
餑餑很幹又粗糙，加之嗓子發幹，吞咽起來很是困難，隻有神長脖子費好大得勁才能咽下一口。
司馬宏抬頭看王非，見她跟自己一個模樣，心中不由暗暗好笑，恰恰這時，王非也歪頭向他瞧了過來。
噗嗤一樂，王非竟把嘴裏的東西都樂噴了出來，“你看你，吃東西跟公雞打鳴兒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