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他所珍藏的畫作,踉踉蹌蹌地逃離了小教堂,在教會門前的那座巨大的橋梁底下,我看到無數人跪在門前,幾十個工匠無視他們張開的雙臂和慘烈的呼救,埋頭雕刻著禁忌之門的神像,我的孩子也裹在漆黑的布裏,被一個身穿銀甲的騎士抱著站在門前。
我想要呼喊,想要拯救他們,可是我看到騎士的長劍無情地洞穿了眼前難民的胸膛,那個普通的婦人,隻是為了給她的孩子要一口水喝。
她的孩子被一道天雷劈開,散發出彌漫在空氣中的焦臭。
我張著的嘴就凝固在了原地,我伸出的手也定格成了畫麵。
逐漸,縮退。
我揪著我的胸口,感覺到痛苦在全身蔓延。
最終,在拯救孩子與拯救自我的選擇之中,我選擇了前者。
這是我的第三次選擇。
沒過幾天,佛也爾倫斯的死訊就傳入了教會高層,我的逃離也成為教會討伐的原因,好多次我無處躲藏,在啤酒桶裏、臭水溝旁、爬滿蟲子的樹洞中沉睡休憩,有時我會夢到查爾斯的親吻,和為我戴上戒指的笑容。
醒來的時候我會想,要是那時我和查爾斯一起死了,會不會還更好一些?
現在還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隻有懷中聖母的畫像,我想找到她,那個比我更痛苦一萬倍的女人,她又是以怎樣的心境忍受著這世間的折磨?明明擁有著天神亦要嫉妒的容貌,卻被教會囚禁在凍土和冰雪之中,終日被熏烤、燒毀、撕裂,我景仰著這份苦痛,追尋著這種意誌,穿梭在茫茫的古斯托迪亞大陸,尋找雪山的影子。
後來,我終於憑借著這種意誌,爬上了雪峰頂端,雖然過程是艱難而折磨的,但我卻並不覺得有傳說中那麼困難,風雪很冷,但我經曆過更冷的雨夜,蕭蕭風聲之中,我看到修道院鋪滿溫暖的金色光芒,一個垂垂老矣的女人正佝僂著身子,手中提著一盞金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此等待著。
她的麵容被一團銀灰色的光包裹著,她說她第一眼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誠心來懺悔的,她抱著我,將冰冷的我的肉體挪到修道院的深處。
修道院的中心有一棵參天大樹,從那樹幹之中流淌出金色的熱油,我就在這神跡之下完成了莊嚴的儀式。
她用黃金器皿裝滿熱油,淋在我的頭發和麵容上,我享受著頭皮潰爛的痛苦,享受著容貌侵蝕的疼痛。
在頭皮裂開之時,我得到了無法言喻的溫暖和包容。
在容貌盡毀之時,我拋下了對於美貌的執念和糾結。
我獻上我的虔誠,跪奉聖母的畫像。
我成為了焦容聖母修道院的裁判官,我更願稱自己為大裁決者阿瑞麗拉,我將對擁有登上雪峰峰頂意誌之人做出最公正的審判,並為她們敲響庇護的靈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