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孽緣歌長恨 番外:白唯賢篇(2 / 3)

後來,守著她入睡就成了我每晚要做的事,似乎看著她禪房裏的燈,在這倉促茫茫的人世間,就覺得倍感溫暖安心。

鳶鳶從來不知道我一直就在阜城住著,每個早晨送去豆漿和麵包,或者米粥和油花餅兒,我怕她不吃,就托了那裏的一個尼姑,說是她每日清晨去趕早集市為她買回來的,我看著她日漸消瘦,總覺得心都發寒,我在想,是否曾經,在找不到我的那十四年裏,她也是這樣煎熬著,如果是,我更恨自己,如果不是,我不知自己多麼羨慕權晟風,他能讓鳶鳶連命都顧不上了,我真是不知道該恨誰。

她用十四年最美好的光陰等待我,又用了最漫長的十五年光陰等待他,這兩段等待都是沒有結果的,她卻不肯放開,我不知該笑她是癡還是傻,我們都是紅塵中的人,皆逃不過兒女情長,我掉進了她的路裏迷得不知回頭往哪裏走,她亦是掉進了他的路裏,根本沒想過回頭。

我接連許了許多次,多到我都記不清了,那日終於打動了她,她肯出來見我,我望著她穿那一身青素的道袍,還有手上捧著的那串佛珠,我覺得心都在隱隱作痛,她見我笑著,依舊明媚豔麗如昔年,縱然素顏無粉黛,卻還是顛倒終生的容顏,我曾就愛極了她,大抵初見那一麵,我就料到了,是我自己沒有留住,我不怪她此時對我薄情。

“唯賢哥哥,你找我做什麼。”

“八年了,還不肯放開麼。”

她坐在台階上,笑著搖頭,“從未想過放開,何來多少年。”

她仰頭托腮看著天空,我也順著她望,隱尼庵的蒼穹的確湛藍許多,比別的地方要空曠深邃,藍得似乎是被水洗過一樣,我跟著他坐下來,數了數歲月,她二十九歲了,我也四十歲了,她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發,“唯賢哥哥,還不找個妻子幫你打理日子啊,你說你現在過得,那麼多錢,守著個女兒,到底也寂寞。”

我心裏被她問得一酸,“我想要的女人,不肯予我,我便不要誰了。”

世間女子千千萬,我見過太多,與我擦肩而過的,陪我曾風花雪月的,我唯獨癡癡了她,莫說用八年,即便到了我八十歲,我這顆心,也再不愛上別人了。

她並不再跟我說話了,而是沉默著站起身,輕輕推開了禪房的門,悄無聲息的關上。

我坐在那裏,待了良久,她再沒有出來,直到寂靜溫暖的黃昏籠罩了整座空蕩的隱尼庵,那些尼姑都望著我,有一個過來對我說,“施主,不方便。”

我這才回過神來,站起身,向她們說了聲抱歉叨擾,就離開了。

我離開了隱尼庵,做了一件連我都驚訝的事,我用了我幾乎一半的家財,疏通了許多關係,為權晟風請了一個最好的律師,進行了翻案,幾經波折,大約前後都算上,也有半年,他的案子終於又一次進行改判,從無期徒刑減到了有期十五年,我坐在法庭的旁聽席上,聽到這個結果,欣慰得險些掉下眼淚,我是個男兒,我和他都已是中年了,鬢角的白發漸漸爬得越來越多,我曾想,如果我沒有這樣做,到最後的最後,鳶鳶會不會選擇我,我這輩子,都自私慣了,我隻想無私一回,為了我心愛的女人,權晟風出來了,他一定會找她,我不願看他們一個在監獄到死,一個在隱尼庵孤獨終老,我也做件善事,給自己對鳶鳶的傷害,贖一次罪。

二零一四年的七夕早晨,權晟風出來了,我帶著女兒去監獄門口接他,他老了許多,算算日子,五十三歲了,而我也四十七了,都是半百的年紀,我看著他頭發的斑白和臉上有些多的皺紋,覺得心裏很涼很空,我可是見證了他曾經的意氣風發,現在見了,隻覺人生蕭條。

女兒走過去,拘謹得抱著他,喊了一聲大伯,他笑了笑,彎腰問她叫什麼名字,女兒說,叫鴦鴦,他愣了一下,沉吟出來,“鴦鴦,便是鴛鴦。唯賢,你對鳶鳶這麼多年的照顧,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