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孽緣歌長恨 番外:白唯賢篇(3 / 3)

我笑著搖頭,“不需你未來報答我,我也不缺什麼,隻想要她,可她隻要你。”

他聽聞這話紅了眼眶,“我已經這樣老了,真不敢想,她見到我還願不願。”

權晟風依舊挺拔如初,舉手投足還是那股俊朗和剛毅,雖然老了,但任那些有眼力的人一看,都知道他曾是叱吒風雲的黑幫人物,響當當的莞城大佬。

他將女兒放下來,走到我身前,“不如,你就這樣好好照顧鳶鳶吧,你比我年輕六歲,和我比還是你要相配些,我都這樣年紀了,曾經我就覺得,自己比她年長太多,現在,更是如此了。”

我將鳶鳶的近照給他看,那還是她在隱尼庵後山的清泉旁打水時我站在假山石上偷偷照的,她一頭青絲如瀑布垂在腦後,白皙的臉龐寧靜美好,陽光細碎的灑在她身上,美得如同一幅歲月靜好的畫。

權晟風看著,有些癡迷的目光,然後笑,笑著笑著,他便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哭得格外痛,蹲在地上,死死攥著那照片,女兒湊過去,輕輕用手抹著他的眼睛,溫柔的喊著大伯,我站在那裏,俯身望著他,許久才道,“父親欠了你母親,我欠了你,就當我也成全一次,今晚阜城的人都逛街慶祝七夕,你便這樣出現在她麵前吧。”

他的哭聲倏然止住,他緩緩站起身,距離近了看,他其實還算俊朗,並沒有他自己說得那麼不忍直視的蒼老,他隻是太愛鳶鳶了,不忍這樣已過五十的他,再耽誤才三十六歲的鳶鳶一生。

想來監獄裏的日子,大抵很苦,但他從小隨著母親漂泊,應該也很能耐勞,並沒有將他變得那般蒼涼,我有時候覺得,英雄深沉如他,可比我要更討女孩子喜歡。

“我本來想著,出來就跟她離婚。”

權晟風嗓子有些沙啞,“離婚了,她就自由了,我總不能讓她等了我十五年,最後還在我走不動的時候照顧我,有你陪著她,其實我放心,但是我也不願意,我在裏麵,做工、吃飯、做操拉練、休息甚至連睡覺都無時無刻不想著她,不害怕著,等我出來看到她和你或者別人在一起的樣子,你說,我都成了老頭子,怎麼還這樣自私。”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得了,別跟我客氣,我替你照顧她十五年,你還讓我負責到老?我女兒都上初三了,我哪裏還有那個心思和精力,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顧就是。”

他抿唇不語,我自然直到他在顧及什麼,我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瞧,染一染就得了,比自己長出來的還要黑,好在你不是很顯老,明晚,你去買束花,自己到阜城鎮上的理發店,把頭發搭理一下,做個拉皮美個容,我拉上鳶鳶,到程公館等你,你要是不敢去半路溜了,我可就霸王硬上弓把她弄到我手裏了,這十五年,如此的大美人在我眼前晃悠,虧了我修身養性,不知當代,怎樣評價我這個白下惠。”

我們一起笑了,然後,也終於擁抱了,這一抱,遲了半個世紀,好在,一切冰釋前嫌。

七夕的深夜,我獨自遊蕩在阜城靜悄悄的鄉下,花開在路邊,風很熱,月亮圓得像個銀盤,漫天都是星辰,我站在烏衣巷的外麵,裏麵黑漆漆的,可我眼前,浮現出的依然是鳶鳶的那張臉,活三十年前的稚嫩,活十五年前的明豔,或方才那淚流滿麵喜極而泣的動人,我低頭笑自己,這世上癡男怨女,總有個回報,白唯賢啊白唯賢,你注定是個孤家寡人了。

也無妨,鳶鳶,我就在阜城守著你也好,如今都四十七歲了,再過二十年,我也大抵要告別世間,阜城到處都是我們的記憶,慶幸最初,我得到過你,這一生,也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