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清宛看著睡熟的女孩也是滿臉倦色,秀眉微皺,也還是壓下心中的疑問,沒喚醒許華年,把目光虛虛地聚焦在舞台上的情景劇表演。
情景劇的主題是家庭與自我。
女孩生活的家庭氛圍說不上差,但是她和父母相處時也總是拘束放不開,不會像別人家庭一樣親子之間可以相處得和朋友一樣,時不時地開開玩笑,打打鬧鬧。
清宛沒經曆過真正意義上的家庭。
從她記事起,便是在汨城的一家福利院裏,她很聽院長奶奶的話,但是不經常和同齡的孩子一起玩耍,她隻覺得無趣地緊,後來王院長也注意到這個問題,溝通交流又帶她去看了醫生確定她沒有心理疾病便也隨她了,知道清宛喜歡看書,王奶奶也經常拿一些兒童讀物,經典童話,世界名著給她看。
於是乎,在其他福利院孩子滿大院瘋跑打鬧玩遊戲的時候,清宛則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開著小燈靜靜看書。遇到不認識的字,或者不理解的地方,她也會用鉛筆標記下來,等王秀芳的簡陋的辦公室門打開,拿著書本去提問。
可是。
看得越多,她覺得越是無趣。
她看故事裏的英雄如何打敗妖魔鬼怪,正義如何戰勝邪惡,但卻無法把自己融入進去,她以一種極為客觀甚至冷漠的角度向自己提出問題——
我是誰?
我為什麼存在?
我為了什麼而存在?
再後來,清宛在七歲那年被一家富人領養了。
一開始,一家人待她都很好,養母溫婉大方,養父也不算過於嚴苛。清宛嚐試過努力融入這個突然到來的陌生家庭,試著改改自己少言的性子,試著多笑一笑。
可是,不到半年,養父養母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
漸漸地,他們對清宛的關注越來越少。
孩子出生了,是個男孩。
再後來,清宛主動提出去寄宿製學校上初中,養父養母也自知是自己對於這個越來越沉默的女孩關注太少了,挽留無果後將清宛送到了汨城最好的寄宿製學校——清浦中學。平時的生活費也從不虧待她,甚至家裏的公司也簽署了協議在清宛十八歲後轉讓一小部分股份給她。
所以,與其說是領養關係,倒不如說是資助人與被資助人。
清宛也很優秀,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大多數時候都是一二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但是她知道,她必須先走遠一些,爬高一些。
再後來,中考完之後,她沒有選擇再留在清浦中學繼續讀高中,而是來到了汨城一中,她不知道當時為什麼突然想要來到這裏,但是好像隱約有個聲音告訴她:不來,就再也不可能了。
情景劇還在繼續演著,舞台上突然爆發的激烈爭吵拉回了清宛的思緒。
“高中三年,我一個人在學校裏麵讀書,你們在外省打工不能回家不容易我知道,我也從來沒有跟你們抱怨過學校不好,我在學校裏麵不開心,但是你們不知道,你們對於我的期盼太高了,需要我半夜也要往死裏學才能堪堪讓你們滿意,甚至在你們問我需不需要生活費的時候我也是生怕自己要多了,因為每次你們給了錢之後那若有若無的念叨總會讓我覺得是我的存在給你們帶來了不幸。高考的時候,我發燒考完兩天的試,一出考場當場就暈在台階上,但是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表示出多大的關心,甚至在我住院後需要繳納費用的時候撥打電話的時候無人接聽。填誌願的時候,你們隻會說按照我自己的來就好。我一個人翻閱資料,在網上檢索信息,征求老師的意見。你們憑什麼現在要來怪我,怪我高中不努力,怪我高考分數低,怪我填誌願沒填好,怪我什麼才藝技能都不會,你們憑什麼……”
也許是演員演技好又或者是親身經曆過,她的情緒是那樣激動,話語中的哽咽與難過感染力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