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為什麼,我一直還想著她。就像我說的,我們離得越遠,這種想念越重,問題在於,到了成熟的年齡,還這樣堅持有些不幸。因為我知道我的問題越來越多,她卻渺無音訊地就像消失了一樣。可最重要的是,那些能喚起回憶的場景,叫我覺得在生命裏比什麼都重要。
她是我為數不多的女朋友之一。我這樣說不知道是否準確。如果我們僅僅是因為男女那種關係,好像不值得我這樣想念。她是一個為數不多的叫我傾心的女孩,我們一起喝酒,一起說話,一起靜靜地凝視,很安靜。有時也爭吵幾句,全是因為彼此說愛。現在看來,她也許說假話,因為沒有任何信息可證明她對我的忠誠。有時,隻是自己安慰自己了。
她叫亞愛愛,相貌是我喜歡的那種,小眼小鼻小嘴,有一種古典美。我見亞愛愛的時候,她身材也好,走起路來步幅不大,有一種內在體現出來。我們幾乎是一見鍾情,很快墜入愛河,是你死我活的那種。
現在很少有這種情況,沒人提愛情,仿佛這兩個字太遙不可及了,也許它太聖潔,過分的神秘、崇高,是一代又一代人頂膜禮拜的聖物。如今沒有了,總在一些場合會碰到一些男女的大開大合,讓人捉摸不透。是不是我過於敏感,或者說對亞愛愛過分的鍾情,這不好說,以後的日子我是不是成了一個酒鬼,自己不能下定論,反正麻醉是一種最好的懲罰。每天我總是出現在某個酒館,多數的時候喝得醉爛如泥,我的胃和血液裏都儲存著酒精。這便成了我精神的一種依賴,我想不明白,亞愛愛並不是風情萬種的人,怎麼會說散就散了呢?
事實上我並不覺得酒這東西有什麼好處,僅僅因為孤獨,也許沒有亞愛愛實在無聊。有時候一個人喝完酒十分狼狽地回到房子看電視,看著便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後覺得自己可悲又可憐。這社會,一個大男人拿不起放不下,叫別人小瞧。
亞愛愛其實有男人,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一個有男人的女人混到一起了。塵世上的事情往往就如此怪異,現在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足奇怪。我們認識整整八年,一個抗日戰爭的時間,強大的日本帝國投降了,浴血奮戰的人們鬆了口氣,因為有了結果。可我,什麼結果也沒有,亞愛愛說不見就不見了。那八年,幾乎天天見麵,即使不見,心裏彼此惦記著。
如今回想起來,那是一段多麼美麗的時光。頭一回見亞愛愛是跟著一個朋友順便串門,我的朋友和亞愛愛是親戚,當時喝完酒,路過亞愛愛門前,朋友說進去坐坐,喝點水醒醒酒再走,我沒異議,跟著就進去了。
我看見開門的女子便是亞愛愛,她看到後麵進來的我似乎有驚詫的表情,似乎她對陌生人十分敏感。而後笑著說歡迎,我們坐下來沒有多少時間,亞愛愛泡了茶水一個勁地給我倒,其中最多的一句話是茶不好,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歉意,大概因為酒的緣故,我的那朋友也是亞愛愛親戚一個勁地說話,天南地北,記起什麼說什麼,我沒說,抿著茶水看著亞愛愛的一舉一動,直到她說生火給我們做飯的時候,我才站起來建議我朋友該走了。
其實我不應該有這種心思,我總是問自己怎麼回事?在此前,我有過幾個女朋友,反正我們一起遛大街,一起逛商場,一起上網,喝酒,每天晃悠悠的惹人眼目,但好像我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就這麼簡單,沒愛情。
事實上,我們的生活極其無聊且單調,不像前輩們那樣有追求,所以我們的愛情也顯得如此隨意。然而,對於亞愛愛,我是動心的,開初不知道她有男人,即使知道後,我依然如此的傾心,對於我這樣一個平日裏遊手好閑的家夥來說,有這份感情是天大的變化。我總是忘掉自己的年齡。在小縣城沒任何優勢,然而她早早地結婚也沒有孩子誰也看不出來,況且,她平日守在家一心一意過著日子,不像我們這幫哥們到處遊蕩,招人耳目。
這樣的年齡既不天真又不老練沉穩,上了年紀的人都不喜歡,他們說還是“二百五扛棒棒,個興興打晃晃”,意思是拿不穩。更糟的是男女之間沒原則,今天好了明天鬧了,即使結婚,說散便散了,這讓許多大人不放心,都說這世事什麼也弄不明白了。一幫小青年哥們姐們吃喝玩樂天地不顧,自己快活便是最大的幸福。
我跟女朋友們常常為此爭吵,為什麼我們彼此不能關心相愛呢?為什麼男女之間要一塊過有那麼多的附加條件呢?女朋友們說主要是整個社會沒一個好男人,朝三暮四,吃碗裏的看鍋裏的。我說女人也是,這山看見那山高,圖享樂愛快活隨波逐流,挑三揀四要求太高。我們這樣僅僅是談論各自看法而已,吵來爭去沒有結果。有時一塊喝多了就罵世道不公,好房子,好車子,還有那麼多的錢怎麼都往別人那兒跑?有時候女孩們哭,她們一邊流淚一邊對我說,你一無所有呀……
這讓我很傷感,也傷心,特別傷自尊。我真的一無所有,沒房子、沒車子、沒票子,更多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個小幹事沒地位,也沒麵子。世事在變,人們都在變,別人看不起我們也在情理之中,一幫混混。至於理由,也許不會有,就像我有時懷疑自己一樣,怎麼會如此窩囊呢?
就像我說的,我對所有的女孩開始不屑一顧,我總是找些理由或創造機會去接近亞愛愛,每回見麵時我不說自己的事情。似乎有些試探地問亞愛愛:“忙什麼呢?”
她說沒事一個人在家耗著。
我十分不解,她一個人成年累月在家耗著,說不準憋出什麼毛病來,或者,她有什麼潔癖之類的病變,然而這種瞎猜很快便取消了,因為至少我找她說話的時候十分正常。
大約是因為我們不太熟悉,她經常閃爍其詞說開些話題說事,這樣一來顯得我這頭非常熱烈,她越謹慎,我越覺得神秘渴望。她說以後不要經常往她這兒跑,不然有許多不好的結果。
“你是怕影響聲譽?”我問。
“全不是吧。”她顯得也無可奈何。
“我是真的,從見到你那一刻起。”我的呼吸明顯加重,心率也急劇加快。
“不會吧。”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而後便是一臉的嚴肅。
我突然抓起她的手,緊緊地握著。我們四目相對,好幾分鍾,一切都很靜,隻是彼此的心髒在跳,她好像很理解我這個舉動,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掩飾著自己瞬間產生的心虛。她的手慢慢地從我手中抽出,此時房子裏沒了空氣,呼吸也困難了。我不想破壞這夢幻般的美妙。
“你知道,我有丈夫。”她說。
“我不管,”我說。其實內心悲傷至極。
“那我們就沒結果。”她的聲音很虛。
“會有的,你要相信愛情。你雖然有丈夫,但沒愛情,他一個人在外,你就這樣如此守著,青春是不會再回來的。”我有些激動,語無倫次,其實我已經了解她很多了,可還是想問,想證明她和丈夫之間隻是婚姻,沒有愛。我其實並不想愛情故事。因為社會,人們早就缺乏了忠誠,有時候總是相互懷疑,人徹底了解他人之後也許真的讓自己徹底的失望。但,我不會。我那顆放蕩的心在亞愛愛麵前已平緩下了,她就像磁鐵一樣吸住了我。
我原來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如此大的吸引。亞愛愛比我小好幾歲,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的溫順平淡讓我如此著魔,我和那幫哥們姐們一起有挺多東西叫人看不起。現在,說真的,從亞愛愛身上我得到的是一種安慰與歸宿。
於是亞愛愛說我隻答應你和我好,朋友的那種。我什麼也沒說。我抱住她吻了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