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靠過來,一句話也沒說,好像流淚。我幾次想碰碰她的手,就像電影裏那樣,可又覺得心裏緊張。還是激動。
我想,或許我該等到她像小時候說嫁給我的時候吧。
我們從電影院走出來,天色已不早了。她還沉浸在電影的鏡頭裏,“這生活,真讓人傷感。”
我沒說話,她接著說:“不過這樣的故事我們之間不會發生,是嗎?”
“什麼?”我沒聽明白。
“就是城市與農村,人與人的差別,這能阻擋得了愛情嗎?”她說。
當她說這種差別的時候,我心裏疼了一下,悄悄對自己說,差別肯定阻擋得住愛情。
“也許……大概會有另一種情況出現。”我吞吞吐吐地說。
“什麼?”
“我說今後,如果今後都有變化呢?”
“海枯石爛是寓言?”
“但願是真的。”
“你懷疑?”
“不是。”
“你越來越不自信。”
“你不懂……”
我不自信嗎?是的,我這才發覺她刺到我內心深處的軟肋,我高中的時候如此的用功。總以為高考可以一下子改變命運,可命運偏偏捉弄了我,落榜了。看著同學們拿到錄取通知書遠走高飛,我一個人獨自呆在家裏隻有悶氣。補習,繼續考,要不和父輩們一樣,起早摸黑,種地,收割——兩條路,自己選擇。
我選擇了逃避。
當兵也許存在著一絲的光亮。
“我們也許還了解不夠。”她這麼說的時候有點惆悵。
我們就這樣分開了。
我們沒有談愛情,也就沒有說一起生活。可我走的時候還是索要了她一張彩色照片,像那個年代許多年青人一樣,我把照片裝在錢夾裏,貼在胸口上,直到從部隊複員。
我沒給任何人說我們戀愛過。
在部隊我曾大膽地給她寫過一封信,當時覺得那封信寫得十分精彩動人。然而,在我焦急等待的日子裏,她的來信隻寫了兩句話,感謝我能記著她,另外便是她和一個礦工結婚了。
其實這事應該早有預感,我竟然傻乎乎地寫信。
於是,很快什麼事都成了一種記憶,部隊緊張的訓練容不得半點時間考慮這些煩人之事。我想,男女之間有些竟然都是些庸俗的事,沒意思透了。我想她這麼快就結婚了何必還要陪我去城裏看電影還送照片呢?我心平靜下來的時候又想,我們又沒戀愛,更沒說相愛。
這事就這麼糾結著成了故事。我記起這些的時候失望極了,首先對自己失望,然後對愛情失望。
後來,若幹年後,我和她在另外一個城市不期而遇,兩人一塊吃飯,接著說一塊開房,好像十分自然。似乎我們在那瞬間都覺得相互欠了什麼似的,她說:“你愛過我嗎?”
我內心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述的空虛。這是怎麼回事?
“不提原來的事了。”我說。
“愛過,還是不愛?”她十分堅決。
“這重要嗎?”
“當然。”
我苦笑了一下。
“什麼意思?你一直沒把我放在心裏,一直……”她開始沙啞地念叨著,然後穿上外套,準備走的樣子。
“真要走?”
“沒什麼意思,對於一個不愛的人來說脫褲子有什麼意思?”
我無法解釋。
於是她乘黑夜消失了。房間剩下我一個人,一個傻得不能再傻的人。也好,我們沒有愛情也不要做愛,這世界已變得豐富多彩,變得五花八門,變得麵目全非,就連我自己似乎也不認識自己。我為什麼不說愛她呢?此刻,沒必要說理由,沒必要。我無法在這個年齡時再重新改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