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一過,各種事情似乎已無瓜葛,偶爾對時間的迷亂,不知塵埃又覆蓋了哪些?一年又一年,開啟了一生的又一個時代。我偶爾想,一生, 這樣了,我知道累的時候,從驚惶中醒過神來,頭發一根一根發白,就像春節問好的每一條短信那樣,收到了,回複了,刪除了。我的心與肉體,偶爾還要拿起筆,但總是沒有頭緒。我自己對自己說,無論農村的歲月,還是在工業的城市,自己疲憊不堪了,為什麼改不掉這一毛病?
我渴望春天開始有一場雪或雨,等雪雨洗過山川與城市之後,我腫脹的情欲也許回來,豈不知,過年的日子,無法躲避的世情,還有坐在酒桌前無休止地聽別人傾訴。每天晚上蜷縮著身子,帶著沒有血色的表情,似乎血液都停止了流動,這個世界呀,人生裏的執著也摻和著許多雜質,一個人不會有世外桃源,許多利益和機會,就這樣一遍,一千遍地重複,沒有人從生命中剔除,這讓我如此的難以言表。
我內心需要什麼?我把這麼多所謂的人情世故變成一種態度。我不知道為什麼。有同行說,這種習慣需要警惕,弄不好你的精神光芒與道德底線會崩潰。在生活中,往往不去同汙合流會使自己尷尬,你能堅持擔當、呼籲、批判、悲憫多久?內心承載的真實有多久?當自己與人分享的時候,就像我們村出去所有人一樣高升、有錢、光亮照人,榮耀四射,要在一起難得狂歡,千杯不醉,如此癲狂,是因為什麼?我一個人夢回仙佛洞,想著我出生的地方,即使醒來,我麵前還站著那個女子,她便是貂蟬。
在我家鄉多少年來一直傳承下來的美麗傳說,就像刻印在記憶中的標杆,我一直這樣如癡如醉,十分虛榮地講給別人,這點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耀,一直是我內心的自豪。我的家鄉,一個仙佛洞神話的傳說,一個是貂蟬洞桃花帶淚的故事,還有“鬧紅”的欣喜與大悲,留存在我記中抹不去——我不知道自己為何停不下來,然而,我每當拿起筆的時候,在一次端詳祖宗們古老的靈魂時,我心存詭異:自己行不?
寫作是痛苦的事,也是快樂的事,就像一個生,一個死那樣,無論你怎樣選擇,都逃不出像酒醉的情境,當你觸摸蒼涼和沉寂,當你把自己變得傳奇或純真,世事劈天蓋地向你飛來的是什麼?隻有你自己明白,挺得住,走過去。挺不住,掉下來。也許我在農村生活太久了,記憶把我骨子裏改變的不無抵觸甚至偏見固執。
還好,我沒有變態、發瘋,十分正常地行走在人間大道上。一個村莊的經脈就這樣無時無刻地在我肌肉裏跳動,我還是那個土包子,在城市裏沒了方向感,而堅持寫作,獨自一處,是否有失落感?
離開村子很久了。在城市,我帶著一身的土氣,還有發音不準的醋溜普通話,一直奔波著。就如在農村時每逢季節與節令,該播種的就必須播種,該施肥的就必須施肥,稍不留神,沒掌握好時節,土地會懲罰你,播下的種子要不就如韭菜那樣,一團一團齊刷刷地冒出來,如沒有經驗、沒有技巧,禾苗死纏在一起,你無法分開,即使你一遍兩遍地去鋤,讓它們一個個獨自在土地上生長,但因為你的粗心或大意,更重要的是,你不是一把務農的好手,莊稼直到成熟,身邊還總是陪伴著另一株分享陽光、雨露和肥料的相伴之物,你的收成不會怎麼好,顆粒的飽滿度也受影響。然而,這不算什麼,有時土地和老天故意作怪,你播下的種子,發不了芽,壞死在土地裏,有時會參差不起,十分稀疏地生長出來幼苗,一大塊一大塊的空地,短苗讓你的等待變為酸楚,有時候像補衣褲補丁那樣,立即去補種、補栽,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農民守望的那塊土地,老天給你吃多少便是多少。可我發現,土地還是給那些勤勞者予以額外的獎賞。村子水地少,我們叫園子的地方全是前輩們一塊一塊用石塊壘起來的,而後盡量靠近水源,一年四季的蔬菜,滋哺著村子裏的人。
我知道,村子裏祖祖輩輩的人和土地有著相依相偎,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土地很富有,富有的讓村民心疼。可土地有時貧瘠,但她還是養人。直到後來,我家坡底的那一汪泛泉水越來越小了,河槽兩邊的園子沒了水源,幹旱隨之而至,村人爭先恐後地搶那一汪水。其實那一汪的水是夜間泛出來存下的,不夠人們用水桶挑、驢馱的,不到天放亮,那汪水沒了,隻剩泛水泉隨即淌出來的一條像蟲子那樣的水了。人們等,夠一桶水用馬勺掏一桶,這樣日子久了,村人們便在夜晚早早吃過飯去守水(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