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齊白昱·遺忘(四)(1 / 2)

那天晚上,那群人突然表現得很高興,嘴裏一邊嚷嚷著“終於把這批貨交易出去了”,一邊舉辦了宴會。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與酒味,大黑臉跌跌撞撞走到我麵前,指著我說,“把這小子洗幹淨,送我房裏。”

我不知道那群人的笑聲為什麼變得那麼大,目光變得那麼惡心,但我本能地覺得害怕,覺得反胃。

我難以控製地大哭起來,天真地以為這樣他們就不會帶走我了。

但是我想錯了。

他們拉扯著我的四肢,把我按在冷水裏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扔在大黑臉麵前。

他們的打趣聲漸行漸遠,這裏就剩下我跟大黑臉兩個人。

“寶貝,叔叔來疼你了…別害怕,叔叔會讓你滿意的…”

他一邊含含糊糊嘟噥著,一邊迫不及待地壓在我身上。

帶著酒氣的呼吸一陣又一陣打在我皮膚上,粘膩的觸感讓我寒毛倒立。

即便被關在禁閉室裏,即將死亡的時候,我也沒有這麼難受。

我的胃開始倒騰,腦子開始發暈,我的五髒六腑都像是被什麼東西扭動著。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的眼前一片猩紅。

恍惚間,我聽到了無數人的尖叫,嘶吼,求饒。

等我恢複清醒時,我站在平日裏工作的花田中。

已經是冬天了,本來已經過了花期,可是我的四周都是紅色。

地上橫七豎八倒著一堆又一堆被撕成兩半的血肉,我沒什麼感覺,隻是覺得很髒。

我動了動腿,發現腿邊躺著一個完好無損的人。

我蹲下身,把他翻過身,當看到那“沒眼色”緊閉的眼睛時,我被嚇到了。

我以為他又在玩我們常玩的那個叫“捉迷藏”的遊戲,以前都是我找他,這次換到他找我。

隻不過…他閉著眼睛為什麼不數數啊?

如果不數數的話,他就不能找我了。

我一遍一遍喊著“沒眼色”的名字,想讓他醒過來。

我說:“每次都是我贏,這次換你贏好不好啊?我就在你麵前,你睜開眼就能看見我了。”

但直到我把嗓子都喊啞了,“沒眼色”都沒有醒來,那雙內勾外翹,黑葡萄似的眼睛,永遠都不會再睜開。

我刹那間明白了一件事。

“沒眼色”死了。

凶手是我。

我跌坐在一片血肉中,大口大口喘氣,我看到“沒眼色”手裏攥著的那幅畫,視線莫名就模糊了。

“沒眼色”其實很不會畫畫,但他一直要說送給我一幅畫。

他說,畫裏有爸爸媽媽哥哥,有他,有小白,還有我。

他說,這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家人。

每當我問起那幅畫他畫好了沒,他都在說,再等等,再等等。

直到今天,他終於畫完了。

但其實畫裏的內容跟簡單,隻有六團黑漆漆的線條,被紅色的血浸透了大半。

底下歪歪扭扭寫著一行字——

『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我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一樣,劇烈地疼痛起來。

我跪伏在他的身邊,如同發瘋的野獸一樣嘶吼,發泄,哀鳴。

我一遍遍問自己。

你都做了什麼!?

你把這世界上唯一在乎你,牽掛你,信任你的人,親手送到死亡的手裏,讓他獨自麵臨孤獨!

我想要挽回我的錯誤,於是我把我的胸針扣了下來,安在“沒眼色”身體裏。

“媽媽”曾經說過,核心程序是每個實驗體的心髒,隻要有核心程序,就是受了再大的傷,也能活下來。

我做錯了事,就要受罰。

該死的人是我,而不是“沒眼色”。

我希望這樣能夠救他。

失去了核心程序,我時而清醒,時而昏睡,我一直守著“沒眼色”,希望能看到他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