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丞相待汝不薄,何故自取其禍?”
“燕雀安知鴻鵠誌哉!汝既拿住我,便當解去請賞。何必多問!”
果然非常人,明知難以躲避,便直麵自己的處境,侃侃而談,置生死於度外,果然不愧為敢於刺殺董卓的英雄人物。
揮手屏退左右,向曹操說道:“汝休小覷我。我非俗吏,奈未遇其主耳!”
我明顯看到了曹操嚴重閃出的亮光,隻聽得他說道:“吾祖宗世食漢祿,若不思報國,與禽獸何異?吾屈身事卓者,欲乘間圖之,為國除害耳。今事不成,乃天意也!”
為了更加了解這個人,我試探著問道:“孟德此行,將欲何往?”
“吾將歸鄉裏,發矯詔,召天下諸侯興兵共誅董卓:吾之願也。”
真是天下忠義之士也。
於是親自解去他身上繩索,扶他到主位,恭敬地向他行禮。
他的表情中帶有三分詫異七分驚喜,向我還禮後問我姓名,我便如實說了,並表示願意棄官隨其逃走。曹操激動得抱住我的臂膀,我二人相視大笑。終於得遇明主,可以一展生平抱負了。
當晚收拾盤費,替孟德更衣易服後,我二人各背一劍,騎馬往譙郡而去。
趕路是匆忙的,各郡各縣都張貼滿捉拿孟德的告示,我們便專往小路而走。三日後傍晚,到了一處荒涼叢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好歇息,孟德舉鞭指向叢林深處說:“此間有一人姓呂,名伯奢,是吾父結義弟兄;就往問家中消息,覓一宿,如何?”
既然是孟德父親兄弟住宅,我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便隨其投到呂伯奢莊上。
“我聞朝廷遍行文書,捉汝甚急,汝父已避陳留去了。汝如何得至此?”白眉老者略帶焦急地問道。
“若非陳縣令,已粉骨碎身矣。”孟德將前因告知呂伯奢後,總結了這麼一句。如此抬舉,我如何敢當,孟德乃真英雄也,心中對其行為更加讚歎。
呂伯奢聽他如此說,向躬身到地向我行禮曰:“小侄若非使君,曹氏滅門矣。使君寬懷安坐,今晚便可下榻草舍。”
我謙遜幾句後,呂伯奢便入莊而去,良久才出,向我說道:“老夫家無好酒,容往西村沽一樽來相待。”說完,匆匆上驢而去。
我與孟德相對而坐,聊些之後的打算,要施展的抱負等話題,忽然聽到了莊後磨刀的聲音,這是為何呢?心中有些疑慮,在孟德的建議下,我二人潛入莊後竊聽。
“縛而殺之,何如?”
心中大驚,孟德識人不準,險些將性命搭在此處。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便與孟德拔劍而入,不問男女,一概誅殺。殺了八人後,在廚房發現預備宰殺的一頭肥豬,心中大悔,怨道:“孟德心多,誤殺好人矣!”
埋怨歸埋怨,認清處境後,便與孟德急著離開是非之地。
策馬前行不到二裏,卻見呂伯奢驢鞍前掛著兩瓶酒,手裏提著果菜,遠遠地喊道:“賢侄與使君何故便去?”
“被罪之人,不敢久住。”孟德答道。
“吾已分付家人宰一豬相款,賢侄、使君何憎一宿?速請轉騎。”
孟德沒有理會,策馬前行,沒走幾步,忽然停馬拔劍,向呂伯奢說道:“此來者何人?”
就在呂伯奢回頭觀望間,手起劍落,呂伯奢落下馬去,酒菜水果,灑落一地。
“適才誤耳,今何為也?”看著地上老者白須上的紅色血跡,忍不住內心的怒氣,厲聲問著曹操。
“伯奢到家,見殺死多人,安肯幹休?若率眾來追,必遭其禍矣。”
似乎有理,可是:“知而故殺,大不義也!”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什麼?寧教他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他?沒有聽錯吧?這就是大義凜然的曹孟德?這就是讓我棄官追隨的曹孟德?張大的嘴半響合不攏來,我失語了。
有些恍惚地跟他到店投宿,入夜難眠,望著曹操熟睡的樣子,思潮起伏:我將謂曹操是好人,棄官跟他;原來是個狼心之徒!今日留之,必為後患。拔劍便欲取其性命。
在劍將欲落下之際,轉念想到:我為國家跟他到此,殺之不義。不若棄而他往。
還劍入鞘,回首再望正在熟睡的曹操,這個短小精悍的男人,這個心如豺豹的賊子,這個辜負了我熱情,欺騙了我感情的奸雄,再見了曹操,你我再次相見之日,或許就在戰場上了。
再見了,我策馬揚鞭,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