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選誰,也不會選你。”……選了你,隻會讓我疼,寒容非,我真的好疼。
隻可惜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人硬生生的截斷。
相思緩緩地低下頭,她看見那柄半月形的刀柄,此時正戳在自己的胸前,精致至極的冰刃消失在她的胸膛之中。
刀刃被他緩緩的拔出,鮮血洶湧著從她的胸膛裏噴射出來。她甚至感覺不到疼痛來襲,她隻覺得冷,心髒像是被人刨開一個大洞,所有的力氣與溫暖都隨著那個大洞的敞開而消失殆盡。
一起消失的,還有她的生命。
癱軟的身體,向著地麵倒去,她的頭重重的砸在土地上,眼前一片灰塵升騰。在數不清的塵埃裏,天地顛倒,而那個她愛了十年的男人,手裏拿著那柄滴著血的利刃,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真奇怪,此時此刻她竟不覺得難過,反而有種解脫的輕鬆。
都還給他了,她再也不欠他什麼了。
那個被他從勾欄院裏救出的小女孩兒,終於被他親手殺死了。
風吹過她耳邊,帶起了青絲一縷一縷。空氣中彌漫著她的血氣,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春和景明,一路繁花似錦,載著花魁的車子吱吖吖地從他身邊經過,而他的目光,隻落在她一人身上,她正手忙腳亂的和那件並不合身衣裳糾纏著,就聽見他說,喂,笨手笨腳的丫頭,你叫什麼……
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寒容非,我終於不欠你的了。
幹涸的土地痛飲著她的鮮血,土黃色的地麵很快就變成黑紫色,相思閉上眼,尖銳的疼痛此時才從胸口傳來,窒息的感覺就像是一張大網將她網在其中,她張開口想要呼吸,但鮮血卻不斷地從她口中湧出。
恍惚之間,她聽見從遠處傳來疾馳的馬蹄聲,有個聲音遙遙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她努力地想要回應,可她此時卻抬不動一個手指,也說不出一句話。
馬尚未停穩,馬背上的男人一個躍起,飛奔到她身前,他運指如飛封住她胸前的幾道大穴,從衣襟裏掏出藥瓶,用牙齒咬開瓶塞,一股腦地將藥粉全都散在她的胸口上。
可是從傷口裏流出的血水,卻像是決堤的洪一般,很快就把藥粉衝刷一幹二淨。
他隻能用顫抖地雙手按住她的傷口,這樣才能拿勉強將它們截住。
他的手上全是她的血,他輕聲地叫著她的名字,想要讓她看他一眼。從小到大,與死神無數次的擦身而過,他從未像現在這樣驚恐過。也曾有鮮活的生命在他掌中終結,但他都未像現在這般,痛不欲生。
他寧可自己三刀六洞,千刀萬剮,也不願見她這樣垂死掙紮。
師傅說,學武是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
可他現在,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她的身體那麼輕,像是一片羽毛,沒有重量,她蒼白的臉上,血色盡失,可盡量這樣,她還在努力的向他微笑,隻不過,那抹笑容逼出了他的淚。
“相思,別怕,我帶你回九淵,別怕,九淵有好大夫,我會治好你……”
不知是淚,還是汗水,溫熱地滴在她的眼角,然後和著她的眼淚一起,緩緩的淌下,她想告訴他,我不怕,蒼戮,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可是……抱歉啊,這一次要食言了,我不能和你回去了,我撐不到了。
但實際上她什麼也說不出,她隻能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他,將他的模樣烙在自己的心裏。
據說人瀕死時看到的影像,將永遠地留在他的靈魂裏,三生三世,不能忘。
若是真的,那等下輩子再見吧……下輩子……請你早些找到我……
眼皮很重,相思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睡著,她知道這一睡,隻怕永遠不會再醒了。可是黑暗來襲,帶著鋪天蓋地的勢頭,讓她無法阻擋。
蒼戮小心翼翼地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生怕自己的動作太大,會讓她傷得更重。
可就在這時突然從叢林裏衝出一道黑影,在蒼戮還沒來及將相思放下的時候,身影已經衝到他身邊。
“噗。”
手裏抱著相思,讓他躲閃不及。秋水刃沒入蒼戮的肩胛骨之中,卡在骨縫裏,寒容非將刃身一轉,骨骼發出破碎的脆響,而後他用力將刀刃拔了出來。
血箭飛射,蒼戮咬著牙受了這一下,經脈盡斷手臂很快就失去直覺,他不得已才地將相思放下。
寒容非冷笑上前,一把將相思拖過來,拉進自己的懷抱裏,輕觸著她臉上的肌膚,他愛憐道:“愛妃,此番真是辛苦你了。若沒有你舍身相助,朕怎麼可能會這麼輕鬆就除掉九淵閣主,聽聞九淵山與南疆恩怨頗深,不知九淵閣主若是此時死掉,江湖又將是怎樣一派新天地,南疆可否會借此機會清掃九淵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