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得熟了，餘斯清才知他名字的含義。他的爺爺是位德高望重的書法家，親自取名“肖學清”，寓意“一生都是明亮清澈的樣子。”而他本人也得書法熏陶，寫得一手好字。閑來無事時，他會教她分辨生宣熟宣，也會握著她的手在宣紙上走筆。
餘斯清想學書法是為了討好一個客戶。那位客戶以後會是專供青島的供貨商，創業初期，肖學清教她，“這位客戶家大業大，以他的能力，覆蓋整個青島都沒問題。我們初來乍到，要先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人家才會跟你談合作。”
聽說那位客戶最近結婚，她給人家寫白頭偕老、花好月圓之類的。肖學清看了之後，麵無表情吐槽，“沒文化。”
餘斯清覺得很委屈，“可是大家都這麼寫啊。”
“大家都這麼寫，你也不能千篇一律，要給客戶留下深刻的印象，人家才會記住你。”
他換了張紅色灑金熟宣，握住她的右手，一筆一劃、一字一句教她，“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男生的體溫一般高於女生，餘斯清覺得他的手像滾燙的山芋，這溫度一路蔓延到臉頰，空氣裏寂靜的能聽見針落。
他在背後輕輕擁住自己，近在咫尺的距離，兩顆心髒也靠近。終於他意識到一絲不對勁，俯下身問，“斯清，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他俯低身子時，她恰好抬起頭，鋪天蓋地而來的都是他的氣息，灼熱燙人。
然後他的吻就像春雨輕輕落在她唇上。
室內一片暖意，橘燈像是流心的鹹蛋黃，灑遍書房，梨木書案上墨痕未幹，紅紙黑字，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黃庭堅有詩：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相隔南北的距離，古人隻是愁鴻雁傳書飛不過去，如今交通發達，今人卻也愁這“南北之隔”。（扉頁語，跟編輯說明）
可是餘斯清知道，她與肖學清隔著的不僅是地理上的南北距離，這中間還隔著階層差距，還有她怎樣努力都逾越不過去的陳玉霜。
起初是安東尼問她，“斯清，辣根是什麼？”
那是在杭城一年後，他們回了青島，專心搞跨境事業。他們三人一起走訪市場，有人跟他們推銷“辣根”，安東尼對本地人講的方言一臉懵逼。她想起當初到西湖旅遊時，杭城人也聽不懂她講話，人人都喊她“青島小嫚”。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肖學清先替她解釋了，“辣根就是芥末，玉霜曾經說過，這是青島當地人的方言。”
她想也不想直接問，“玉霜是誰？”
“怎麼，你吃醋了？”他眼裏滿是得意，語氣裏也帶了幾分揶揄。
她臉紅耳赤瞪他一眼，但懷疑的種子開始在心底紮根。前幾日青島下雨時，他的左腿隱隱作痛，走不了路，餘斯清特意給他做了護膝，卻還是看見他咬牙隱忍的樣子。夜裏入夢時，她睡在他身旁，聽見他喊“玉霜寧紹……”
在琴嶼路那間咖啡館，他曾說自己在青島生活過一段時間，那麼他跟誰一起生活的？第六感告訴她，他那段青島的經曆，和這位“玉霜”有直接的關係。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沒多久她就見到了這位“玉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