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放心,請來相識的大夫細查那丸藥,欲知究竟,大夫們都道,“這丸藥裏天材地寶無數,恕老夫拙眼,僅能辨出靈芝,雪蓮,金線蓮幾種,再多的,便無法知曉了。”
孟潛聽如此一說,也就吃了,服用二月有餘,果然沉屙盡愈,惡疾祛除。府中上下無不歡喜,兄嫂更是激動落淚,他當時急於為兄長分擔一二,也是求勝心切,稍做休養,便於這一年參加秋試,中了解元,來年又入春闈,中會元。
本是躊躇滿誌,欲連中三元,以為孟家添彩,不想盛寧二十五年春,殿試上,皇帝於金鑾殿上問策時務,他揮筆立就,下筆千言,自以為萬無一失,卻隻是被盛寧帝點中了探花。
後恩榮宴上,皇帝問他,可知為何點他為探花。
孟潛對曰不知。
盛寧帝大笑,給出的理由甚至於荒謬,盛寧帝稱讚他,長得好,字更好,所以選他做探花。
“孟卿形貌昳麗,字如其人,剛勁秀美,鐵畫銀鉤。朕一見,心甚悅之。”
孟潛無話可說,隻得與之虛與委蛇。
入朝為官之後,日子一長,則更見朝中腐爛,皇帝得過且過,偏安一隅,並無絲毫進取之心。帝王尚且如此,上行下效,人浮於事,政出多門,官員多以吹捧皇帝為樂,並無幾個實心用事之人。
如此黯然氣象,他本待大展手腳的心也漸漸冷卻了。
盛寧帝終日隻是沉迷金石書畫,自以為品味高雅,目下無塵,經常召文臣進宮,或作畫,或品茗,或清談,或詩會,每逢此種場合,群臣定要作詩作賦對盛寧帝大肆吹捧一番,孟潛不願在這樣虛假的奉承聲中虛擲光陰。
其時恰逢雍州大水,要修白淞江,孟潛自請外放,隨工部一起監督修堤,既然改變不了大局,倒不如為百姓做些實事。
一到雍州,與東都是完全不同的氣象,似乎由天上直落九幽地獄,天幕陰暗低垂,寒雨連江,幾十萬災民流離失所,家園被洪水淹沒,男女老少哭喊哀叫,親人被衝入洪水之中,轉瞬即沒,相救不得。
可即使是這樣的天災,當地官員仍要雁過拔毛,層層盤剝。朝廷下撥的銀兩本就不足,最後能用於百姓身上的銀子,更是十分不及一。孟潛身處其中,隻覺十分無力,處處掣肘,縱使招數用盡,可仍是改變不了大局。
他們這些人,身披錦袍,遠遠站在堤岸之上,身後有小吏給高高地打著傘,風吹不到,雨淋不著,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死。
從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開始崩塌。
不,是再一次崩塌。
十二年前,川梁之戰,已經崩塌過一次了。
他過不去自己良心那一關,又上奏折自請延期回朝,一直留在雍州負責當地重建,一直到,兄長在錦州城下,含冤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