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還沒有來信麼?”鬆雪齋內,孟潛忽而一陣心神不寧,出聲問韓棠。

入了夜,室內安靜,孟潛卻仍未休息,他靠在床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韓棠在一旁相陪,整理些府中往來賬目。阿集則被孟潛拘著,另立一方小書案,就端坐在孟潛床榻跟前兒練字,抄的是《道德經》,他性子莽撞,孟潛少不得要往回掰上一掰。

韓棠道,“不曾,想是兄長交州事忙。”

孟潛當機立斷道,“不成,阿集,你腿腳利落,親自跑一趟交州,拿筆來,我再給兄長寫信,務必要將這封信親手交與兄長。”

阿集自由慣了,本就寫字寫得心焦,一聽有活兒派給他,把筆一扔,立時起身道,“二哥放心,我定然早去早回。”

孟潛心思縝密,提筆先敘家常,隔三五句才安插上一句隻有兄弟倆才明白的暗語傳話,寫完,又從頭到尾看上一遍,待筆墨稍幹,仔細裝好,再用火漆密封,蓋上自己的印章,對韓棠道,“給阿集備好快馬盤纏,明日一早就出發。”

又言語囑咐阿集道,“出門在外,多聽多看,謹言慎行,不許多管閑事。到了交州,若遇盤查,隻說我身子眼見不好,傳急信給兄長,望見他一麵。信送到之後,在交州不可久留,避著些人,立時回來。”

阿集聽了,一一應下,因明日還要盡早趕路,便打發他先下去休息。待人走了,韓棠方問,“二哥,朝中可是有什麼不好?”

孟潛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兄長此去交州,本就因著我的婚事,為小人構陷,他們若眼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兄長那樣坦蕩的個性,怕也是防備不住,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人總有疏忽之時,不可冒險。東都非久居之地,待他日兄長歸來,找個由頭,我們便舉家他遷。”

韓棠心神一震,“舉家他遷?遷到哪兒去?”

孟潛道,“或雍州,或雲州,此事還須與兄長好好商議一番。”

韓棠又問,“二哥何出此言?”

孟潛有意對他展露一二,便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休屠人在蒼岩山外虎視眈眈,若有朝一日得隴望蜀,舉兵東進,東都縱然繁盛,又能維持多久呢?”眼見韓棠神色迷茫,又加上一句,“依你所見,西都當日,比之東都又如何?”

韓棠一驚。是啊,西都當年富貴風流,底蘊深厚,東都亦多有不及,十年前川梁一戰,說棄不也一樣棄了麼?

韓棠結結巴巴道,“朝中...... 或許還不至於如此,我曉得二哥居安思危,可如今一派承平之象,好端端的,怎會妄起兵戈?”

孟潛道,“休屠人放馬牧羊,居無定所,十年前,大越戰敗,雖割給他們諸多城池營壘,然而,他們不善經營,本性又懶惰,每到秋冬,物資吃緊,便要東上,騷擾邊境,劫掠百姓,守城將士抵擋不過,幹脆與之勾搭成奸,久而久之,當地百姓亦多有遷徙,大越邊防,名存實亡。你說,兵事衰墮至此,若他日一旦開戰,大越又該如何抵擋?”

韓棠怔愣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