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了，但沒有歡呼聲。
戰場上死一般的沉寂，傷者的哀嚎如針一般刺痛著人的心。沒人喜歡打仗，但吃了這口糧就得打下去，不打死的就是自己。
老兵們還在戰場上巡視著，遇到沒死絕的突厥兵就冷著臉補上一刀，這個年代可沒有優待一說。新兵們在廝殺中緩過神來，有的呆呆的望著戰場發呆，有的被刺鼻的血腥氣弄得哇哇嘔吐。
李固帶著手下的士兵們在打掃戰場，這一仗他一隊五十個兄弟沒了十二個，其中有四個是他的同鄉。同鄉中還有一對親兄弟，二毛和三毛。二毛死了，三毛抱著哥哥殘破的身子無聲抽泣，淚水混合著血水。
“李大哥，給我一刀吧，我受不了！”隊中一個十幾歲的後生捂著被突厥人紮穿的肚子哀嚎著，他不敢鬆手，一鬆手腸子就要調出來。這後生李固認識，在開拔的頭天晚上還幫他寫過家信。
“忍著點，還記著我幫你寫的信嗎？”李固鼻中酸酸的：“你在信中還跟你爹娘說要活著回去呢？他們在等你，等著你孝順呢，挺住。”
說完，他看著那些在同袍懷中哭喊著的傷病，紅著眼睛大聲喊道：“都TM給我挺住了，家裏還有娘老子等著咱們呢。等著你們盡孝，等著看你們娶妻生子，等著你們給他們送終。就算要死也得死在家裏，要埋也要埋在祖墳中。”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精神似乎是唯一可以讓這些人活下去的支柱。
李固的喊聲在這寂靜的戰場上傳去好遠，不但他的士兵聽到了，別隊中的士兵也聽到了，甚至許多軍官都聽到了。哭喊聲似乎消失了，將死之人的眼中又有了生機，生命也有了活力。
一個士兵走到李固的身邊，擦著眼睛說道：“大人，您選一處地方把死的地方埋了吧！”
我選！李固苦笑一下，這四周都是茫茫雪原去哪裏找地方埋人，即便是安葬了他們，也逃不過野狼的鼻子。今天埋葬，明天就會被狼挖開成為狼嘴的食物。可入土為安，這是中華民族千百年的規矩，熱別是這些戰死沙場的將士。
“這些弟兄的家在哪名冊上都有記錄嗎？”半晌，李固長歎一聲問道。
“都是良家後生，長安縣裏都報備著的，你問這個幹什麼？”說話的是周隊正，他們一隊死的比李固這隊還多，他自己肩上也挨了一刀，血淋淋的正用一塊破布包裹著。
“我想把他們火化了，把骨灰帶回家去。”李固看了看滿眼的屍體和傷兵，陳聲說道。
周隊正一下就愣了：“啥，燒了？”說著，想了想繼續道：“也行，反正人都死了，帶著骨灰回去家裏人還有個念想，要是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以後爹娘老子想看一眼都不成。我這就跟弟兄們說去。”
李固慢慢走到三毛身邊，在他聳動的肩頭上拍了一把：“三毛，你看把你哥火化了成不成，然後咱們把骨灰帶回去，埋村邊的墳地了，讓你爹娘也有個看他的地方。”
三毛抬起頭看了李固一眼，滿是淚水的臉抽了抽，然後從牙縫裏基擠出一個字來：“中！”說完眼淚嘩的一下似洪水決堤一樣，口中猛的喊出一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