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抽疼,一下一下,如鞭子抽在身上,留下淋淋血痕。
鄭書沅桌下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不斷地磋磨。
孩子的話,如利箭,攜風帶雨,不偏不倚,無比精準地,悄無聲息地,直直射向心房。
疼極了,也恨極了。
可憐她的小葡萄,在十歲的小小年紀,卻要帶著恐懼,忍著悲傷,這麼勇敢地告訴媽媽,她的爸爸做了不對的事情。
心疼她的女兒,為什麼要讓純真的孩子,毫無防備,看到成人世界裏的醃臢與汙穢。
鄭書沅很想狠狠地抽自己幾耳光。沒有無緣無故發生的事,那些細枝末節裏,明明早有預兆,明明她這麼敏感的人,早就知道婚姻出了問題,卻為什麼要當一隻鴕鳥,最後傷害到自己的心頭肉。
一時之間,千頭萬緒全部湧入胸口,又倒灌回五髒六腑,讓鄭書沅腿腳發麻,不能呼吸,全身都在隱隱作痛。
“媽媽,媽媽!”
小葡萄疾聲呼喚她,焦急的聲音劈開眼前的迷霧,讓鄭書沅找回一絲清明。她看向女兒,勉力擠出一點笑容,拍拍小葡萄的手背,安慰她:
“媽媽沒事。葡萄,不要覺得我可憐,我自己都沒這麼認為,你也不要這樣想。可憐的人不是我,以後你會明白。”
葡萄點點頭,聽到鄭書沅接著教她:
“我很高興,你今天把這件事說出來,剛才我說了,自己想不通、也解決不了的事兒,不要悶在心裏,要想辦法通過合適的方式表達出來。你做得很好。”
“但是,我也跟你說,我需要時間來思考,應該怎麼去處理這事兒。”
小葡萄聽到這話,欲言又止。
鄭書沅看出了她的疑慮和擔憂。
“無論媽媽用什麼方式方法,都會提前和你溝通,也會征詢你的意見。但在我想出辦法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繼續多想了。至於你爸爸,給你一個建議,要聽嗎?”
小葡萄又點點頭。
“我的建議就是,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鄭書沅用輕鬆的語氣,和小葡萄說完這些,又督促她回書房繼續做功課。
直等到餐廳裏,隻剩她一個人。直等到暖黃的吊燈,映出她的影子。直等到,她花光了最後一絲理智,一直挺立著的背脊,塌下來。
眼淚,順著臉頰,無聲地流下。
鄭書沅自己都忘記了,有多久沒有像此刻這般,哭得酣暢淋漓。她淚腺不發達,很少哭,而現在,這眼淚跟不要錢一樣,漱漱而出,根本不受控製。
小葡萄很懂事,一直待在房間裏,不像平時,一會兒出來喝喝水,找找東西,刷刷存在感。她知道,自己的媽媽,現在需要獨處。
鄭書沅就這樣,保持坐著的樣子,後背靠在椅子上,肩膀頹廢地耷拉著。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上的一條微信提示音,驚醒了她。
她沒有打開手機。而是抽出一張紙巾,慢慢地擦著臉頰,想盡量讓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異常。
一邊擦著,一邊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